第81节
  “你回去后查一查看一只耳到底是不是因为小玥跺的那几脚被堵在密道的,如果是的话……管住你的嘴!”
  小玥还只是个孩子,他不希望这件事被太多人知道,更不希望将来有人找她寻仇。
  严青被他投来的视线震的浑身一凛,拱手作答:“是!”
  第69章 墓碑
  一只耳等人被一网打尽, 祸害德安城以及整个陵安府的土匪山寨终于被彻底拔除。
  但是知府刘子瑜并没有立刻被罢官,而是“身体有恙抱病卧床”, 在家中“休养”。
  实际上他已经被余刃派去的人牢牢控制住,府中上下看上去还正常,但却无法向外传递任何消息。
  与此同时,不知情的何光还以为自己上次之所以能从一只耳手中逃掉,是刚巧赶上一只耳的仇家来寻仇。
  因为他们逃出一段距离之后还听到身后隐约有人声,似乎在呼喊着什么为兄弟们报仇雪恨之类的。
  却不知这些实际都是余刃提前安排好的, 当时一只耳早已经逃走了,他们身后的人根本就不是一只耳。
  何光就这样用最快的速度带着夜明珠奔赴京城,献宝于吴濯。
  吴濯原本是绝不会见这样的小人物的,但是当听说对方有夜明珠, 而且还是拳头大小时, 到底是没忍住,待下人确定真的是夜明珠之后, 便将何光偷偷迎进了门。
  两人正围着这颗夜明珠相谈甚欢时,皇帝赵乾派来的人却到了, 不容分说便围了吴府, 当场捉拿了吴濯与何光二人。
  吴濯贪污受贿被当场抓住, 加上余刃从刘子瑜那里搜来的无数账册, 以及何光受刑后招认的实情, 这位正二品大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被拉下马, 连带着他的一派亲信以及平日里来往甚密的官员都受到牵连。
  朝野上下一片震动, 赵乾一怒之下或罢黜或降职数十位官员, 同时另一批属于他自己的势力借机扎根,先帝留下的乱象此刻终于隐隐有清明之势。
  下朝后赵乾看似疲惫的回到寝宫,待房门关上之后却忍不住朗声大笑,笑着笑着却又哽咽,将房中宫人吓了一跳,忙上前问询。
  赵乾摆了摆手,擦去眼角泪痕。
  “朕这是高兴,高兴啊!”
  他登基近十年,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畅快过!
  他的父亲惠帝在位五十三年,堪称大周史上甚至包括历代前朝中在位期间最久的皇帝。
  但他文不成武不就,为人又耽于美色不辩忠奸,别说创下一代盛世了,便是守成都难!
  若非大周前几任皇帝英明神武,打下了一片大好河山,压制的周围诸国短时间内喘不过气来,难以来骚扰大周,只怕大周早就亡了!
  而惠帝在位期间别的没做,却差点儿把祖宗本儿赔光了,到后来竟然不得不派出一位公主去和亲。
  这个公主就是永嘉长公主。
  所以赵乾登基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尽办法把他妹妹接回来,这不仅关系到他们兄妹之间的感情,更关系到大周的颜面。
  他决不允许自己在位期间,大周还有一位流落在外的公主,这个公主还是他的嫡亲妹妹!
  永嘉长公主回来之后听说他在培养一支自己的人马,但是因为朝中那些权臣盯的太紧,不敢有大动作,一直进展缓慢,便主动提出以自己的名义来做这件事。
  她是赵乾嫡亲的妹妹,比赵乾小了整整十岁,自幼倍受赵乾照顾,兄妹两人感情很好,即便后来她去和亲,两人也从来没断了联系。
  她当时坐在赵乾下首,笑道:“皇兄能费尽周折将我接回来,我又为何不能为皇兄做些事呢?旁的我也做不了什么,只这名声还可以用一用,皇兄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好了。”“而且我心里明白,唯有大周强大了,我这样的皇室宗亲才能过得好,不然……什么身份什么名声,都是负累而已。我只愿……大周从此之后,再也没有和亲公主。”
  当年的话仿佛还在耳边,赵乾靠在椅背上,看着房顶的雕梁画栋,一阵轻叹。
  他何尝不想登基之后立刻将朝堂整顿的清正廉明,可是那些勋贵世家,那些外戚权臣已经扎根太深了,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他动作太大,势必引起他们反扑。
  他没办法,只能像拔掉扎在自己身上的刺一样,一根一根一点一点的拔,还要拔的不动声色小心翼翼。
  除非是铁证如山,否则即便他知道对方干了什么,也一样奈何不了对方。
  可是这些人官官相护,像蛛网般密密麻麻,多少次消息走漏,证据被销毁,证人被灭口,还来不及呈到他面前就被压下去了,他只能不痛不痒的略施小惩。
  所以当余刃告诉他从一只耳那里顺藤摸瓜查到了吴濯的时候,他没有着急,而是听了他的建议徐徐图之。
  这一等,便是三年!
  而这三年,真的没有白等!
  “好!好啊!”
  赵乾抚掌大笑,正高兴时宫人递来一封书信,说是余刃刚刚才寄来的。
  他知道这是汇报德安城那边的情况了,接过打开笑着看了起来,看到最后眉头却渐渐紧拧。
  “小玥做的?可之前……”
  他摇了摇头又让人翻出一本折子,确定自己没有记错。
  余刃说在山上放火以及无意堵住一只耳的都是小玥,但先前付承的折子里却说是他的人做的,这……
  赵乾将折子和书信摆在面前,仔细想了想,很快便分出了真假。
  付承的人马是在接到余刃的消息之后才赶过去的,对山上的地形根本就不了解,一切都是听从余刃的指挥,应该也不会大着胆子背着余刃偷偷安排人潜伏到山上去放一把火才对,不然一不小心提前暴露了余刃他们的计划不就全完了?
  虽然说是小玥做的貌似更诡异,毕竟这孩子才九岁。
  但是……付承折子里有提到余刃的一个弟弟被一只耳抓上山去了,被救下来之后生了病,余刃一直在德安城照顾他。
  话里话外看似在平淡的讲述这件事情,实际上隐隐有抱怨之意,以及表明一切善后事宜都是他带人做的。
  这个人不知道余刃的真实身份,也不知道余刃是昭国公府唯一的后嗣,根本就没什么弟弟,那个所谓弟弟其实就是小玥,一个鬼灵精的小丫头。
  而余刃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小玥,更不想让人知道小玥做了什么,免得她被人嫉恨寻仇,自然也就不会主动去提,所以只在给他写来的信里替那丫头邀了功,具体事情根本就没跟付承说过。
  付承不知道实情,又觉得有利可图,反正没人知道那火到底怎么烧起来的,石头又是怎么掉下去的,便把功劳揽在了自己身上。
  殊不知……却跟余刃写的内容撞上了,还从侧面证实了宁玥当时确实在山上,余刃的话才更可信。
  “还好朕的封赏还没颁下去,不然让阿刃那小子知道了,非要发通脾气不可。”
  这小子对自己的事情不在意,吃点儿亏遭点儿罪都没关系,但是对小玥这孩子却好的很,那是见不得她受半点儿委屈的。
  “这丫头这次又是被人抓走又是险些掉下悬崖,要是到头来功劳再被别人抢走了,估计他要气疯。”
  一旁的太监总管闻言低笑,凑趣道:“这不正说明国公爷知恩图报吗,对待岳小公子比对自己还好。”
  赵乾点了点头,又轻叹一声:“可惜泽安去的早,不然看到如今的他……定会高兴的。”
  这话太监总管不太好接,闻言垂下头闭口不言。
  赵乾到没有继续伤春悲秋,大手一挥,提笔开始回信,并赐封赏无数,着重赏赐了宁玥。
  当然,这些赏赐都是不能摆到明面上的,故而全部私底下送去了,其中大部分都收到了余刃的一处私产中,只有少部分直接送过去了。
  赵乾写完回信后又去看付承的那份折子,越看眉头拧的越紧,最后对宫人道:“去看看宁大人出宫了没有,没出的话就让他过来一趟,出宫了的话……就叫回来!”
  宁琰是新科状元,也是他之前跟余刃提起过的那个脾气与他有几分相似的年轻人。
  宫人应诺,立刻躬身退出去了。
  …………………………
  黑风寨被剿,德安城百姓奔走相告,泣不成声。
  城中那条无形的分界线被打破,“贱民区”的普通百姓不用再缴纳双倍的赋税,也不用再担心随时会被一只耳带到黑风寨去充当苦力。
  余刃带着宁玥等人离开这里,百姓们还在不断的对京城的方向叩拜,并不知道帮助了他们的人此刻正从他们身边经过。
  宁玥坐在马车上看着窗外,刷的一声甩了下袖子,叹道:“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就是这么低调,就是这么内敛!
  余刃骑马走在车边,伸手将她的头按了回去:“别这么多废话。”
  宁玥哼了一声,缩回车内放下车帘,隔绝了他的视线。
  一行人并没有直接回到戍城,而是在距离戍城大约还有四五日路程的一座城镇停了下来。
  宁玥以为余刃他们在这里有什么事要处理,谁知最后余刃却只带着她一个人出去了,而且直接出了城门来到了一座山上。
  “余大哥,你带我来这儿干吗啊?”
  她不解问道。
  余刃没有回答,径直带她来到一块儿墓碑旁,才停了下来。
  这块儿墓碑没有字,余刃却走到跟前一撩衣摆,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之后又转头看向宁玥:“小玥,跪下。”
  “啊?”
  宁玥不明所以。
  余刃指了指那无字墓碑,又道:“这是你母亲,跪下。”
  宁玥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赶忙过去走到他身边,也撩起衣裳跪了下去。
  余刃这才给她解释道:“以前的事你都不记得了,但有些还是要知道的。”
  “当年你母亲惨遭毒手,死于卫陵县县令之手,我们只来得及救你,却没能救下她……”
  “这位卫陵县令之所以敢如此猖狂,就是因为他在京城有一位官居二品的表舅,而这个人正是吴濯。”
  “我们当年就想把吴濯拉下马,给你母亲报仇,可惜不慎走漏了消息,让吴濯察觉,直接把所有证据都销毁了,将卫陵县令全家也都灭了口……”
  “我们一时拿他无法,只好去寻找别的证据,谁知这时候一只耳好巧不巧的闯到了我们面前……”
  “后来的事你应该就猜到了,一只耳与何光和刘子瑜有染,刘子瑜又与吴濯有染,这样一层一层的查下去,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们终于找到了确实的把柄,除掉了吴濯这个害群之马,也为你母亲报了仇。”
  “之前一直没对你说,是因为大仇未报,说了也没什么意义,徒增你伤感。”
  “既然如今这件事已经解决了,你也算是亲自参与了给你母亲报仇的事情,便来给你母亲磕个头,问个安吧。”
  宁玥听着他的解释,半晌才回过神来,看着那无字的墓碑,莫名觉得眼眶微酸。
  救下了又如何?其实还是没救下啊……
  那个孩子……四年前真的死了。
  她深吸一口气,低头叩首,唤了一声:“娘。”
  我不能帮你把你的孩子找回来了,但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就是我的母亲。
  我会代替你的孩子,好好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