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1)
  前方的靶位开始匀速移动。
  计泽持枪的右手肌肉崩到最紧,他看准快要进入射击视野的红色靶心,毫不犹疑地扣下扳机,又迅速调整方向,射击另一个移动的靶心。
  砰砰砰。
  计泽连开了五枪。休息几秒后,他又举起手枪射击。
  方翼的耳朵被枪声震得嗡嗡直响,然而他顾不上被震痛的耳膜,忙不迭地去看电子屏上显示的成绩。
  95环!哥,你太牛x了!!
  看到他拿了好成绩,方翼比自己射了100环还高兴。
  计泽瞟了眼电子屏,却是对这个结果不太满意。他以前状态最好的时候在十秒内打过100环的记录,现在手生了,速度也慢了下来,远远不如当初了。
  还行吧。
  计泽把手枪还给张野,揉了揉方翼的头发。
  饿不饿,要不先去吧台吃点东西?
  计哥,你可真是跟带小朋友一样。
  张野看着两人亲密的姿势,一脸促狭地调侃。
  方翼脸红了红,不好意思地避开计泽摸他脑袋的手掌。他都是个成年人了,计泽还老在外人面前摸他的脑袋,让他觉得自己好像永远都长不大一样,既甜蜜,又苦恼。
  想当成年人的方翼一坐到吧台,就诚实地点了一份新奥尔良鸡翅和中份薯条。肥宅快乐水也是必备,而且必须要加冰喝起来才酸爽。
  哥,你要不也来一杯?
  方翼坐在高脚椅上,看着计泽还在打量菜单,忍不住道。
  不了,你喝吧。我不喝这些东西。
  大概是即将步入中年,计泽的日常习惯都很养生,保温杯里泡枸杞都是常规操作,每晚雷打不动十一点睡觉,早上七点必须起床健身,平时不吃重辣重油,薯条可乐之类的东西更是一概谢绝。
  你就喝茶啊?
  方翼看着他点了一杯清淡的绿茶,颇无聊地点了点下巴。
  那你吃鸡翅不?薯条也来一点?
  这都是你们小朋友爱吃的东西,我没什么兴趣,你自己吃吧。
  计泽知道方翼胃口不小,这份鸡翅和薯条他一个人就能吃完。想到方翼明天还要拍戏,他又不放心地叮嘱:不过你也不能吃太多,免得脸肿影响明天上镜。
  知道了,我新陈代谢很快的,吃了这些跟没吃一样,不会脸肿的。
  方翼吸着可乐,忽地看向计泽。
  他嘴里还咬着吸管,一双黑漆漆的眼珠子滴溜溜直转,不知道在打什么坏主意。
  我睫毛进眼睛了。
  方翼眨了眨眼,有些难受道。
  计泽放下茶杯,立刻关心地凑近了些。
  哪只眼睛,我看看
  他话还没说完,方翼的脸突地在他视野中放大。男生眼底带着诡计得逞的狡黠笑意,温热柔软的唇用力贴上他的。
  他渡了一口冰可乐到计泽嘴里。
  哈哈哈哈,你中计了!
  方翼运输完冰可乐便立刻退开,眨巴着眼睛,舔了下唇角,一脸纯良。
  计泽好半响才反应过来,他被动地咽下那口已经不冰的可乐,笑容无奈。
  好喝吗?方翼还逗他。
  计泽呵地笑了声,他猛地揽过方翼的腰,咬牙切齿地对着男生的唇亲了下去。
  你也尝尝,不就知道了嘛。
  唇齿纠缠间,计泽的声音低哑而魅惑。
  刚调了杯长岛冰茶,正要端过来给两人尝鲜的张野看到吧台后的那一幕,脚步顿时一滞。
  他就说吗,计泽提到方翼时那么亲密的语气,哪里是什么公司里的小朋友,分明是放在心上的小男友。
  他就不过去煞风景地打扰两人了。
  在吧台后亲热完,方翼才想起这似乎是公共场合,赶紧抹了下嘴,做贼一样四处看了看。
  放心,除了我们,没有别人。
  计泽恋恋不舍地摸着他的耳朵。
  方翼点点头,忽地想起什么,眼睛一亮。
  哥,我们去外面看看吧,之前我看到附近有个草坪,特别漂亮。
  好啊。
  计泽正好也想出去走走。
  两人迅速地把桌上的东西解决完,这期间,方翼喂了计泽两块鸡翅,后者虽然吃吃第一块时一脸拒绝,但方翼再喂第二块时,计泽的身体还是很诚实地靠了过去。
  这种垃圾食品,偶尔吃一次觉还不错,就当锻炼肠道了。
  计泽如是安慰自己。
  出了射击馆,两人往附近的山坡走。此时天色已经从深蓝变成了墨蓝色,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还洒落在山顶。
  走在柔软而静谧的草坪上,听着高树后飞鸟掠过枝丫的声音,方翼的心情前所未有地宁静。
  他牵着计泽的手,两人一起上了坡顶,找了块草皮坐下。
  哥,这里星星好多。
  方翼仰头,看着墨蓝的天空上镶嵌的碎钻一样的寒星。在他老家的那个岛屿上,他也和计泽在一起看过星星。只是这一次他的心境和那次完全不一样。
  那时两人还处在暧昧期,他怀着一颗单纯的少男心,小心翼翼地试探、靠近,而现在,两人正式确定了关系,虽然才在一起两个多月,但他却有种认识了计泽很久的错觉。
  仿佛从见计泽第一面起,他就隐约有种预,这个人之后会成为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一部分。他们的相处是这样自然,仿佛多年的老友重逢,又带着恋人间的亲密与依赖。
  以前更多,现在杭市在建设,高楼多了,灯光污染一变重,星星就少了。
  方翼看得出,计泽很热衷于自然环境的保护,他也经常在微博上宣传各种公益活动。他自己更是亲力亲为,不拍戏的时候就去山区种树,或者去自然保护区和当地的志愿者一起捡垃圾。粉丝在他的号召下大都热心公益,各种爱心捐款的金额累积起来多达千万。
  有些明星做公益可能是为了形象塑造需要,但计泽做这些全部都是自发的,并且从来不会买热搜宣传。
  以后应该会好一点。现在上面也越来越注重环保了,我看s市关了好多家污染物排放超标的企业。
  方翼双手圈着膝盖,看着远处的树林。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他突然有点想家,想那个远离尘世喧嚣、被海水环绕的小小岛屿。
  下午过得开心吗?
  计泽问他。
  方翼点点头,他看着计泽,颊边的小酒窝忽隐忽现。
  其实跟你在一起,做什么我都很开心。
  计泽轻笑了声,他揉了揉方翼的脑袋,把人抱进自己怀里。
  你冷不冷,要不我们回去?
  方翼摇了摇头,他穿得不多,薄毛衣外面就是一件卫衣。郊区的温度比市区还要低好几度,夜里风大,更是寒冷。
  我想在这儿多待一会儿。
  方翼靠在计泽温热的胸膛,轻声道。
  好,那我们就多坐一会儿。
  计泽解开自己厚厚的羊绒大衣,把方翼一起裹进怀里,用力包住。
  要是能天天看到你就好了。
  方翼叹道。
  计泽无奈地笑了声。
  你之后还会有假的,担心什么呢。我们以后在一起的时间还多得很。
  计泽最近清闲了些,一是因为暂时没有合适的剧本。他到了这个位置,在挑剧本方面比之前更是谨慎,首先是不能追逐流量演一些没什么营养的悬浮偶像剧,也不可能在大导电影里给别人作配,好的本子就那么多,现在又是影视圈寒冬,他的行程自然就没之前那么忙碌了。
  对了,哥,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
  方翼靠在他肩上,声音闷闷的。
  计泽摸了摸他的脸,道:你说。
  第53章
  方翼犹豫了一下, 才道:我憋了好久,想问又怕你生气。
  计泽无奈一笑。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问什么?
  方翼左手之间摩挲着膝盖上的布料,半响才道:其实上次去你家, 我不小心看到了你书房里的病历。我没忍住, 就翻开看了一眼
  方翼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心虚,眼睛也不敢怎么看计泽。
  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我怕你有什么事,所以翻开看了,看完我就放回去了。
  计泽眸中有些异色,他目光沉静, 看着方翼道:除了病历,还看到了什么?
  方翼垂下眼, 中气不足道:里面两个装安眠药的药瓶,我也不小心看到了。对不起, 我真的不是有意要窥探你的隐私。
  这也不算什么。计泽笑容平淡:有些事, 你迟早都会知道的。与其一直在心里藏着掖着,作各种猜测,不如大方地问出来。
  嗯方翼怕自己戳到他伤疤, 小心试探道:那我能问问当时发生了什么吗?
  计泽看着远处, 目光里有些伤感的东西浮上来。
  那一年,我状态确实不好。原因有很多,突然爆红, 演戏的压力比之前多了十倍。还有我妈,那时动了一个大手术,但我因为太忙,竟然一直不知道她住了院, 等后来知道的时候,她躺在病床上,已经瘦得不像话她怕我担心,一直让身边的人瞒着我
  方翼听着他的讲述,心脏不自觉揪紧了。
  在方翼眼中,计泽不管遇到什么火烧眉毛的事总是表现得淡定沉稳,仿佛无所不能,可他忘了,计泽归根结底跟所有普通人一样,也会因为担心亲人的身体而焦急,也会害怕自己演戏的状态不好让观众失望,他会害怕、会焦虑、会自责,他云淡风轻的笑容背后,藏了太多辛酸和苦楚。
  那个时候演戏的状态也不好,怎么都不满意,太浮躁了,急得头发不停掉,晚上通宵睡不着。胃病就是那个时候得的。现在想想,当时那些都是些什么事,状态不好不接戏就可以了,担心家人身体就回家去陪他们,这么简单的道理,我当时竟然想不明白。
  计泽摇了摇头,自嘲一笑。
  抑郁症,归根究底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走进了死胡同。
  方翼握住他的手,紧紧靠着他。
  我要是你,还不定怎么样呢。我觉得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听完计泽的讲述,他忽然有些理解方眉的选择,在最红的时候退出娱乐圈,也许是因为那些名利和追捧并不能带给她真正的快乐,反而退出那个圈子才能让她感到平静。
  计泽揉了揉方翼的脑袋,没有说话。
  两人静静坐在一起,感到一种无言的默契在两人之间蔓延。把这件事说开,方翼整个人都轻松不少。
  还有什么事想问,今天一起问了。
  计泽微眯起眼,笑着看他。
  方翼连忙摇头,举起手一脸郑重:没有了,我发誓!
  这家伙看着傻乎乎的,没想到心思倒是比谁都深沉。计泽抓住他的手放进自己大衣口袋里,轻笑了声:没有了就走吧,腿都要坐麻了。
  再怎么恋恋不舍,两人相聚的时间还是要结束了。
  隔天早上,计泽起得比方翼还早。他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个电磁炉和平底锅过来,在房间里剪起了鸡蛋和火腿。方翼睡得迷迷糊糊的,被香味给弄醒,睡眼惺忪地走到计泽身后。
  哇,你哪儿弄来的?
  找酒店经理借的,中午我就要走了,总要给你做份早餐。
  方翼感动得不行,看着他做饭的背影,鼻子又忍不住有些酸涩。
  哥,你对我太好了他抱着计泽的背,极为眷恋地在上面蹭了蹭。
  你不是八点要去片场吗?别磨蹭了,快去洗漱。
  计泽催促他。
  方翼噢了声,不情不愿地去洗漱、换衣服。他穿了件天蓝色的卫衣,黑色长裤,短发干净利落,眉目英挺,仿佛从少年热血漫画里走出来的人物一样。
  计泽对半切好三明治,先揽着人亲了几口,才把早餐端到桌上。
  方翼边看表,边吃早餐。他抓紧每一分钟和计泽聊天。
  奶油最近没乱咬东西了吧?
  嗯,训练效果不错,它现在很少咬家里的衣服和鞋子了。
  你来了这边,那奶油交给了
  我送回老家了,让我妈先带两天。
  啊?
  方翼差点被噎住,他瞪大眼看着计泽:你家里养过宠物吗?
  计泽摇头。
  我妈从来不养,我带着奶油过去本来是想让保姆代养几天的,不过后来
  计泽忽然拿出自己的手机,翻出相册给方翼看。
  第一张,计夫人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奶油,正一脸爱怜地帮它梳理毛发。
  第二张,计夫人站在餐桌旁边,宝座被奶油占领,她弯下腰,殷勤地把一个小鱼干递到奶油面前;
  第三张
  后来就这样了。
  计泽耸了耸肩。
  方翼哈哈大笑,他想到当初计泽也是一脸不情愿地同意他养猫,然而隔天就在客厅里lu猫lu得不亦乐乎,果然人类的本质就是真香党!
  吃完早餐,计泽陪方翼去了片场。
  他看着方翼下了车,走向摄制棚,直到那个蓝色衣服的身影消失不见,他才轻叹了口气,收回目光。
  去杭市机场吧。
  他朝前方的司机道。
  计泽一走,方翼一整天拍戏都恹恹的。
  还好今天拍的几场戏都是他落魄的状态,和他的心境正好符合,完全没有影响发挥。
  贴完手上第十张膜后,李导终于喊了卡。
  对面谭霖锐利的眼神瞬间变得温和,他倚在柜台上,朝方翼努了努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