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节
  虽说早在皇上册封万氏做瑜贵妃时,她们就知道皇上对万氏有多好,但知道不如看到,这时亲眼看着皇上和万氏当众眉目传情,就是最不求圣宠的贵妃心里也是酸涩难当。
  韶华之年就大选入宫,伺候的又是文武双全的青年天子,贵妃也不是一开始就不奢求圣宠的,可皇上就是要冷淡她!
  贵妃哭过也愁过,终究只能认命。这么多年过下来,她也看明白了,皇上想要的是后宫的安稳和太平,所以她和佟佳氏注定是有恩无宠的。
  有了胤俄后,贵妃也想开了,荣德宜惠她们四个,还有僖嫔良氏……都曾盛宠加身,可最后还不是被她和佟佳氏踩在脚下,而她的肚子还比佟佳氏的争气。
  自佟佳氏病死,贵妃的心态就更从容了,毕竟有宠的都得仰着脖子看她,那压了她多年的佟佳氏,最后也死了个没脸。
  但为啥会出现一个万氏!什么有恩无宠,有宠无恩,在万氏面前,贵妃昔日认定的种种就好像是一个笑话!
  在神武门前迎完驾,琳琅和其他宫妃又跟着康熙去了寿安宫里。
  在那里坐了半个时辰,康熙就起身往乾清宫去了。他本想见见哥哥福全,可御驾一到南书房,就有人来和梁九功附耳——大阿哥才得的小阿哥……今早没了。
  等梁九功进去报信后,康熙坐着愣了好一会,半晌才长叹一口气,道:“去把保清叫来。”
  梁九功跪在他脚边,十分卖力的哭了一脸,闻言忙起身狼狈而去。
  承乾宫里,大阿哥枕在惠妃膝上痛哭不止。
  惠妃伸手紧紧抱着他的脖子,哑着嗓子道:“保清,保清,别哭,你把额娘的心都哭碎了!”
  大阿哥哽咽着道:“额娘,我的心……太痛了!”
  他走之前,还悄悄抱过小阿哥,虽说满人抱孙不抱子,可小阿哥不一样,他是他的长子,更是皇阿玛的长孙……多惹人疼爱的小东西啊,就是在去多伦诺尔的路上,他都记得小阿哥在他臂弯里的重量。
  大阿哥恨声问惠妃:“是谁干的,额娘!是谁害死了我的儿子!是谁!”
  惠妃哀声道:“是慎刑司的人去阿哥所抓彩蝶,小阿哥才被戾气给冲撞了。”
  “彩蝶?”大阿哥大吃一惊:“慎刑司为什么要抓她?”
  惠妃就把宫里最近的事儿都和大阿哥说了,最后还咬牙道:“也是额娘心急了,竟中了不知哪个贱人设下的陷阱!”
  大阿哥听得膛目结舌。心里大是惊疑,瑜贵妃失了龙胎,为什么会扯上彩蝶?又真的是像额娘猜的那样,是瑜贵妃发话,慎刑司的人才进屋吓唬张格格和小阿哥的?
  大阿哥的心里乱成一团,他在一众兄弟里算是最不喜欢读书的那一个,可这不代表他就不会动脑子,而且和惠妃不同,惠妃的眼里只有后宫,她的眼中钉也只有宫里的女人,但大阿哥可没那么眼窄,比起瑜贵妃,他更怀疑那个陷害彩蝶的人!
  就在这时,屋外有人大声道:“梁大总管,您怎么来了?哦,是皇上要见大阿哥!”
  大阿哥猛地站起身来。脚却是跪麻了,结果身子往后一仰,差点就没站稳。
  惠妃忙就拉了他一把。
  等大阿哥站住了,她才起身叫人去打洗脸水。大阿哥把鼻涕都哭出来了。不洗个脸,怎么见驾。
  惠妃亲手给大阿哥绞帕子,嘴里叮嘱道:“保清,等会见了你皇阿玛,你可千万别提万氏,一个字都别提!”就先前的情形,皇上指定会偏心万氏,大阿哥要是一时冲动乱说话,绝对讨不了好!
  大阿哥沉默的点点头。
  回了永寿宫,先来和琳琅说起阿哥所那边的小阿哥没了的,是通贵人。
  琳琅听惊了,立刻就问:“怎么会?不是说只是有点拉肚子吗?”
  通贵人道:“说是半夜里突然发热,诵经的喇嘛都去阿哥所那边了。”
  “怎么就……唉!”琳琅长叹一口气。
  通贵人瞅着她的脸色,大着胆子小心道:“娘娘,小阿哥毕竟是被慎刑司的人给吓着了……您看咱们是不是?”她抬手做了个封口的动作。
  琳琅很惊讶的看着通贵人。通贵人赶紧就飞快的补了一句:“我是怕万一有人唆使慎刑司的人诬陷您!”
  又是唆使,又是诬陷的,琳琅听得头都大了,通贵人真是十足的宫斗逻辑。可她不走宫斗路线啊,身边藏着万岁爷的耳报神,她一向走躺赢路线的。
  因为实在是利大于弊,她现在都懒得再去想耳报神到底是谁,隐私权这个东西,弹性其实很大,她现在的底线,也就是床事不能被听得一清二楚,然后再自己洗个底裤加肚兜。
  一边想着洗内衣的事儿,她一边就摇头道:“有什么好封口的,我为心无愧。”
  通贵人也不敢劝,只一脸忐忑的道:“娘娘,是我多想了。”
  既然通贵人会多想,那惠妃甚至大阿哥十有八九也会多想,琳琅知道自己又要背锅了。
  能怎么办?她只能往好的方面想啊:清宫套路深,就她这样的傻白甜,能当躺赢党,也该心满意足了。
  第195章 百花娘娘
  中午一过,琳琅就被御前的人叫去了西暖阁,然后在那边吃的晚饭,她本想等康熙回来,然后两人一块吃的,但等到五点时刘得淳却是跑过来传话说:大阿哥被召去南书房了,皇上要和他一起用膳,就不回来这边了。
  康熙这是要好好的安慰一下大阿哥吧?
  联想到小阿哥,琳琅心里也是有点憋闷,她真心希望他不是被人给……唉,不想了,她叹气道:“好,我知道了。”
  “瑜主子,那小淳子这就出去了。”刘得淳忙恭敬的跪安,等出了西暖阁,走到僻静处,他就拉着出来送他的张小桂咬耳朵。
  “刚才有话在里面不方便说——大阿哥不敢攀咬瑜主子,面圣后他啥也没说,只抱着皇上的膝头痛哭。”
  这可是颗定心丸。张小桂听得直叫好哥哥,还伸手掏出个小金饼,一把塞给刘得淳。
  等刘得淳把小金饼收好,他才笑嘻嘻的道:“刘哥哥,你代我向九公爷爷问声好。就说小桂子只要一得空准去伺候他抽一回鼻烟。”
  就是刘得淳不说,张小桂心里也猜到了,给主子透风的是梁大总管,刘得淳不过就是个传话的小卒子罢了。
  梁九功想讨好瑜主子,刘得淳哪敢冒领功劳,结果后面的话还包在嘴里,就被张小桂给堵回来了,觉得有点伤面子,他就狠盯了张小桂一眼:“你小子贼精啊!”
  张小桂心道:那是!就咱张哥哥比起你这老小子来,可不是精多了吗!他在心里猛踩刘得淳,面上却是亲亲热热的又喊起哥哥来。
  乾清宫的游廊上,几个小太监蹲着身卖力的擦拭白玉栏杆,远远的,他们都能看见玉真娘娘身边的大太监正和御前的刘爷爷说笑。
  两人都是一身蹭新的靓青绸袍,头上的红缨帽还都缀着颗顶好的玛瑙珠子,这份大太监才有的风光体面,小太监们便是被太阳光照得眼睛发酸,也想多看两眼。
  康熙是入夜后才回的西暖阁,听到动静后,琳琅忙就出去到锦帘前去迎他。
  屋子里大半的奴才都跟着她出来迎驾,琳琅领头屈膝叫福:“恭请万岁爷万福……”金安二字还没说,康熙就抬手拉她起来:“别跪实了,咱们进去吧。”
  他神情有些黯淡,拉着她的手就往里走。
  在他身上,琳琅闻到了烧香后烟火的味道,就想难道他和大阿哥去斋宫给小阿哥烧香了。
  康熙确实去了,胤褆为小阿哥伤心难过,他又何尝不。虽然以后他会有很多的孙辈,连曾孙都能承欢膝下,可长孙嘛毕竟意义不一样,何况他还知道,胤褆能在这时有这个儿子,也算是逆天改命了,可结果……小阿哥夭折了!
  趁着他离京,索额图和赫舍里家又会在宫里大动手脚,对此康熙是知情的,他就是要纵容索额图和赫舍里家犯下滔天大错,让他们和太子离心,然后代太子去死!
  没有什么事能两全其美,要废太子而保胤礽,难免有所牺牲,就是康熙自己也得忍住心火,任索额图等人在他的眼皮底下使劲的折腾。
  但是,不管是又对玉儿下手,还是小阿哥的夭折都超出了康熙的计划!
  康熙不由勃然大怒!心爱的女人,头一个孙子,大阿哥和太子间的兄弟情意,每一样都是他在意的,竟一气全被人下了手。
  所以说,越是能臣干吏,一不忠不孝起来,就越是沸反盈天!
  在斋宫里,一边带着大阿哥烧香祈祷,康熙一边就在琢磨,继续计划的同时,他也得做点什么,以慰小阿哥的在天之灵。
  还不能动索额图,可他能动其他人!
  万岁爷的心情一不好,屋子里的气氛就更不好,所有人都轻手轻脚的伺候,琳琅也不太想说话,只陪着康熙为小阿哥抄经。
  因为时间不够用,康熙前面都没泡澡,就冲了个淋浴还让她掏了耳朵。等他静心抄完一卷,已经是十一点了,琳琅忙就拉着他上床睡觉。
  上了床,康熙搂着她,道:“玉儿,朕有些睡不著。”
  琳琅道:“那我陪你不睡觉。”
  康熙怅然的吁了口气,抱紧她,“好,由你陪着,朕心里也舒服不少。”
  有你这句话什么都ok,陪个通宵都没问题,琳琅心里真是这么想的,但早上起得太早,中午又没睡午觉,结果也就一刻钟吧,康熙还在皱眉沉思,她却是小鸡啄米似的开始点头了。
  康熙低头一看,不禁摇头失笑,然后冲惊醒过来抬头来看自己的玉儿道:“想睡了?”
  又觉得窘,又感觉自己很没心没肺,琳琅忙就伸手揪脸,“再不打瞌睡了,我要继续陪你。”
  想把自己弄醒,她是真用了力的。手一放,右脸颊上已经红了一块。康熙见了后就道:“干嘛要使劲揪自己,想睡就睡嘛。”
  “那就一起睡。”琳琅趁机劝他:“明天还要上朝的,你也睡了吧。”
  劝完见康熙迟疑起来,她忙就张嘴打呵欠,做出‘我很困很困’的样子来。
  见她这样,康熙也感觉得疲倦了,不由打了个呵欠,嘴里道:“那就睡吧。”
  琳琅立马撑起身,去掀被子。
  已经要到一伏天了,两人盖的被子不过薄薄一层湘纱。因为太轻,反倒得四处牵一牵,康熙躺着看玉儿忙活,隐隐的烛光透过床帐把她照得像个胭脂色的玉人。
  美得生动,更让他心动,康熙不觉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喉结起伏的同时,腹下也陡然而起。
  立时,康熙睡意全无,顺着欲望,他伸手去握住她的纤腰,然后翻身而起,把被吓了一跳的玉儿压在了自己的身下。
  实在是突然,哪怕已经被小康熙给顶着了,琳琅也还是有点懵。
  觉得她的样子好可爱,康熙不禁低笑一声,然后才低下头去,细碎又亲昵的吻她的脸……
  这一刻,交颈缠绵,恰是鸳鸯戏水。
  隔天的早上,又累又困,琳琅彻底起不来了,康熙就让她继续睡。他自己也有些精神不振。于是这一天里都是喝的浓茶。
  到了晚上,两人这才说起了琳琅又出风疹的事。
  除了九龙夺嫡什么的是万万不能说的,其他的情况琳琅都照实和他说了。
  虽然早就知道,可听玉儿亲口说出来,康熙还是心疼,“朕不在宫里的时候,你受委屈了。”
  琳琅往好处想,“我现在都是瑜贵妃了,谁还能给我委屈受,不过是有人羡慕嫉妒恨罢了。”
  试想,要是她不是贵妃,还只是瑜嫔,惠妃急了可是连慎刑司都敢闹的,永寿宫怕是也不得安宁。
  康熙眯起眼来,冷淡又锐利的眼神往西面扫了一下,道:“放心吧,朕不会真让你受委屈的。”
  琳琅安心的嗯了一声,心想就等着这句话了。她无遮无掩的笑了,然后拿了一块咸奶油味的千层酥喂他。
  康熙也笑了,如今,他是越发喜欢玉儿在自己面前的这份自在。
  等康熙笑着张嘴吃了,琳琅才道:“其实这一次也蛮好笑的,居然都以为我怀上了……也是我这里篱笆扎得紧,消息都漏不出去了。”她继续往好处想,“不过……就是五彩石竹,真是有点防不胜防啊。”
  一想起这个,她就有些发愁。
  “是不能这样下去。”康熙仔细想了想,也就有了主意。他附耳和玉儿一说,然后就见她惊喜得直眨眼。
  光阴匆匆,一晃也就到了康熙二十九年的中秋节。除了吃月饼,中秋向来也是赏菊的好日子,可这一次的中秋节,另一种花卉却是完全抢去了早菊的风头。
  只两月不到,五彩石竹就在宫里宫外绝了迹,这里的宫外是指四九城——武则天能把牡丹花逐出长安,万岁爷自然也能把五彩石竹逐出京城。当然,畅春园里就更是没有了。
  经此一遭,谁都知道瑜贵妃身有隐疾,沾不得五彩石竹,而皇上也见不得有人拿此物来祸害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