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这天晚上,妙妙擦洗完之后,对镜抹了香膏,正打算到塌上去睡呢,便见皇帝凑过来,温柔问她:“妙妙呀,小哥哥对你好不好?”
  妙妙回答:“当然好呀。”
  “嗯,”皇帝满意的点头,又问:“那是小哥哥好,还是明均哥哥好?”
  妙妙想了想,给了一瓶万金油:“都好。”
  “都好是什么意思,”皇帝脑门上冒出几根黑线:“哪个更好一点儿?”
  “小哥哥,你吃醋了吗?”妙妙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皇帝老脸有点儿挂不住:“哪儿有!”
  “不能这样,”妙妙目光清亮,认真道:“妙妙跟婷婷是好朋友,但是没有不许婷婷跟别人玩儿,你这样做,不太好。”
  “……”皇帝噎住了:“这不一样。”
  妙妙歪着头,诚恳的问:“哪儿不一样?”
  小媳妇这么小,怎么跟她说,男女情/爱跟朋友是不一样的?
  直接说出来,是不是显得他有点儿龌龊了。
  皇帝憋得心口作痛,顿了好一会儿,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妙妙语重心长道:“这么大了还不如妙妙懂事,要改。”
  “……”皇帝:“总之,小哥哥跟明均哥哥是不一样的。”
  妙妙不厌其烦的问:“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嘛?”
  ……
  ……
  “因为朕年纪大,懂得多,说什么你都听着就是!”皇帝恼羞成怒:“哪有这么多为什么为什么!”
  他这么凶,然而妙妙一点儿也不怕,反而嘀咕:“怎么跟小孩子一样,真不懂事。”
  “……”皇帝额头开了一朵十字小花:“你说什么?”
  妙妙道:“没什么。”
  “没什么?”皇帝不依不饶道:“那刚才的话是谁说的?”
  妙妙想了想,诚恳道:“一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小猫咪。”
  ☆、第32章 伤怀
  因为周明均这事儿,皇帝平白生了一场闷气。
  只可惜妙妙完全不明白他不高兴的缘由,简单的定性为“不想朋友有别的朋友”,就匆匆结案了。
  这叫皇帝更郁闷了,一个下午加晚上,都赌气没跟妙妙说话。
  王嬷嬷有点儿担心,帮妙妙泡脚的时候,悄悄劝她:“陛下素来疼爱小娘子,别为一点儿小事同他置气。”
  皇帝同她们离得有点儿远,但架不住耳力好,将这句话听得真真的,竖着耳朵,一本正经的偷听。
  “是他自己在生气,关妙妙什么事,”妙妙蹙着小眉头,认真道:“阿娘说过,有些坏毛病不能放纵,得改。”
  皇帝:“……”
  好像更生气了,怎么办。
  就寝的时辰到了,妙妙将小脚丫擦干净,七手八脚的爬到床里面去,搂住小被子,准备合眼睡觉。
  皇帝发出轻不可闻的一声“哼”,也解了外袍,上塌就寝,谁都没说话。
  退出去的时候,王嬷嬷尤且有点儿担心,陈庆却笑着劝她:“没事儿,最多明日,他们就好了。”
  旁观者清,他最明白皇帝对那位小娘子是什么心思。
  ——要不是真心在意,哪里会小孩子一样赌气,连不说话这种幼稚的把戏都拿出来了?
  王嬷嬷隐约明白过来,微微一笑,将内殿帷幔放下,同陈庆一道,退了出去。
  妙妙蜷在被窝里,一时半会儿却有点儿睡不着了。
  按照往常惯例,这会儿她都会跟小哥哥说会儿话的。
  可现在小哥哥生气,不理人,当然是说不成了。
  算了算了,她咬着小肥爪子想,还是早点儿睡吧,不能太惯着他这些坏毛病。
  不过,好容易将杏眼合上,她又觉得有点儿不舒服。
  睡前吃了颗糖,嗓子有点儿干,想喝水。
  撑着床坐起,妙妙看一眼已经合上眼的小哥哥,轻手轻脚的爬下床,穿上鞋,往桌案那儿去了。
  正是夜间,内殿里其实有点儿黑,不过这会儿喊人入内掌灯,太过大张旗鼓,也会吵醒小哥哥,所以妙妙索性摸黑过去了。
  踮起脚,小手在桌子上摸了摸,她还没找到呢,便见周围似乎得了一轮暖融融的太阳,径自散着晕黄色的光芒,使得内殿里明亮许多。
  皇帝站在灯盏那儿,将它点亮了,一脸傲娇:“妙妙,感动吗?”
  “为什么不敢动?”小姑娘愣了一下:“妙妙不是已经下床了吗?”
  “……”皇帝神情一冷:“喝完水了吗?”
  妙妙老老实实的点头:“嗯。”
  皇帝冷笑一声,一口气吹熄了灯盏,上床睡觉去了。
  妙妙一头雾水:“……”
  怎么又生气了,莫名其妙!
  外间的光隐约能透进来些许,找东西麻烦,走回塌上却很简单。
  妙妙迈着小步子,慢条斯理的爬上床时,少不得要从皇帝身上经过,平常都好好的没事儿,今天却被他拎住了。
  “妙妙,”皇帝板着脸道:“你压到朕了。”
  小姑娘挠了挠头:“对不起。”
  “对不起没用,”皇帝继续傲娇:“朕伤心了,要亲亲才行。”
  妙妙想了想,还是将小脑袋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啾”的一声。
  皇帝心里勉强舒服了点儿,向她伸臂:“来,小哥哥抱。”
  妙妙这一次倒是很乖,向前爬了两下,到小哥哥怀里去了。
  “世间之大,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很多,妙妙,”皇帝叹口气,抱着她,温声道:“你两个哥哥同你,是手足之情,婷婷、佳夕佳婳与你,则是闺中密友,这些感情都不是唯一,但同样珍贵。”
  “可是,也有些情意,是不能跟别人共享,独一无二的,”夜色深深,却也温柔,他语气低沉,隐约缱绻:“就像你于朕而言,也是不可替代的。”
  “这种心意,你能明白吗?妙妙。”
  “……妙妙,妙妙?”
  “——朕说的这么动情,你居然睡着了?”
  ……
  八月底的时候,金陵接连降了几日的雨,天气转冷起来,皇帝唯恐妙妙受凉生病,都将她拘在内殿,不许出去玩儿了。
  妙妙倒也听话,老老实实的坐在暖炕上,皇帝捏住她小手,教着小姑娘写自己名字。
  她姓魏,名青漓,然而这三个字,出去当中那个“青”字好写,别的都太难,所以皇帝只写了一遍叫她瞧,随即便在纸上写妙妙二字,叫她慢慢跟着写。
  妙妙很聪明,又只是一个字,学的倒是不累,没多久,便写的有模有样了。
  “小哥哥,”她起了兴致:“也写一写你的名字吧?”
  天子名讳需得避讳,这是定理,王嬷嬷在侧听着,唯恐皇帝觉得冒犯,便轻声道:“小娘子,陛下的名字,是不能随便叫的。”
  “为什么?”妙妙奇怪的看皇帝:“取了名字,不就是用来叫的吗?”
  “别人叫不成,妙妙可以。”皇帝笑着摆摆手,示意王嬷嬷不必在意,却执笔在手,于白纸上缓缓写了自己名字。
  萧丰衍。
  妙妙看了一会儿,蹙着小眉头,指着中间那个道:“这是四吗?”
  皇帝失笑:“怎么说?”
  妙妙看他面上笑意,便知自己大概是闹了笑话,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这是三,”她小手在桌子上划了划,细声细气道:“再加一道,是不是四?”
  “不是,这个字,念丰,”皇帝将她抱到膝上,一字字教她念:“萧丰衍。”
  因为是小哥哥的名字,妙妙学的很认真,接连念了许久,道:“妙妙记住啦!”
  “真厉害,”皇帝笑吟吟的揉她小脑袋:“走,咱们吃榛子去。”
  妙妙开心起来:“好~”
  接连几日落雨,天气转冷,似乎也带来了坏消息。
  这日午间,皇帝同妙妙一道用过午膳,正打算哄着她午睡,便听外边内侍来报,怀化大将军病重,危在旦夕。
  那是历经几朝的老臣,年高德劭,皇帝极为敬重,听闻这消息,便要出宫探望。
  “前些日子太医诊脉,不是说还好吗?”皇帝面露焦急:“怎么忽然就加重了?”
  “老将军颇多旧伤,近日雨水连绵,天气湿冷,不免反复,”内侍回禀道:“这才忽的病重。”
  外头瓢泼大雨,自然不便出门,却也无人劝慰,陈庆去取了伞,皇帝却不耐打着慢走,寻了蓑衣,骑马疾驰而去。
  妙妙很爱玩儿,却也知道分寸,见皇帝神情急切,似有大事,也没吵着要跟去,只轻轻叮嘱:“小哥哥路上小心,不要着凉。”
  “知道了。”皇帝心中一暖,蹲下身在她额上亲了亲,大步离去。
  雨落得愈发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