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
  她对夏以桐的表现十分满意。这小朋友,每天都逢人三分笑,虽然笑容看起来都很真诚,也不难看,甚至透着一股稚拙的单纯,讨喜。
  但是陆饮冰不喜欢她明明生气还要故作开朗的样子,她把这归结于自己真诚不做作,也不喜欢做作的人。你看,夏以桐吊在空中的那个笑容,就比对别人笑的都好看。
  不是无关的人,在陆饮冰心中的定义是能够略微交一下心的朋友。她虽然喜欢逗夏以桐,但那个前提是她把眼前这个人认清楚了,是单纯还是心机深沉,并且看透利害关系后,才会这么肆无忌惮地逗她。
  只是那个小朋友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她对她的与众不同,非要清楚明白的说出来,那她就多一句嘴,说给她听,她要是想听别的,尽朋友之谊,也多表达一下好了。
  只是总觉得有什么地方透着一丝古怪,感觉给自己挖了一个坑?陆饮冰睡着之前忽然浮上了这么一个微妙的想法……
  短暂的休息过后,秦翰林摇着他的招牌大蒲扇左摇右摆地走过来。天热,大家都想早点拍完收工,听秦翰林讲戏,没轮到的就一直用手或者剧本扇风。
  先是影子,秦翰林说:“你一会没台词,但是你的眼神要有,你主子和一个有危险的女人在谈话,而且那个女人很漂亮,还是宫里的妃子,要特别警惕。你的定位是忠犬知道吗?忠犬这个词懂什么意思吗?”
  扮演影子的演员长相偏小,但今年已经二十六岁,常年混迹二次元,不拍戏不跑通告的时候是个宅男,他忍住侃侃而谈的欲望,简要地答道:“……懂的,就是主子虐我千百遍,我待主子如初恋。”
  “同道中人啊。”秦翰林道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就想着陈轻是你情敌,眼神自然而然就出来了。”
  陆饮冰一旁插嘴道:“秦导,我可是直的!才不和影卫搞基!”陆饮冰说着很自然地搂过夏以桐的腰,“不能因为你是gay,我也得是gay啊。我女朋友还在这儿呢,是吧女朋友?”
  秦翰林:“你看你女朋友快被你吓死了。”
  陆饮冰一看,可不是,夏以桐在她怀里跟着烧着的硬木头似的,快冒烟了,当即哈哈大笑,放开了她:“开个玩笑,我戏外也是直的,对你没想法的,别怕。”
  秦翰林跟她抬杠:“你谈过恋爱么你就敢说自己直?”
  “少说活了二十八年,直不直我不知道你知道啊?行了,快说你的戏吧,一天天嘚嘚儿的,哪有个导演的样子。”
  “嘿,你还说上我了,是谁先挑起这话题的。要我说戏,好!那我就好好跟你说说这场你的戏。”
  秦翰林把陆饮冰打发了,转向夏以桐:“小夏啊。”
  夏以桐置若罔闻,魂飘千里。
  “小夏老师。”
  “啊,啊,秦导您说。”
  秦翰林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意有所指道:“收收心,演戏的时候就要集中精神,其他的事情拍完了再想,该做什么的时候就做什么。”
  夏以桐心里咯噔一下,望向秦翰林,目光幽深。
  秦翰林又没事人似的冲她一笑:“你接下来这场,很重要。”
  对她而言的每一场戏,秦翰林都这么说,但的确是这样。夏以桐收敛心思,虚心地听着。
  “你已经断定他是你的明主了,现在要做的就是去说服他。但是荆秀生性多疑,谨小慎微,行事唯恐行差踏错,尤爱扮猪吃老虎,永远都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他不急,你要比他还不急,虽然你心里已经急坏了,表面上一定要是一派‘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的样子。你就是你,不一样的烟火,要他巴着你,要他求着你,占据主动权,这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
  夏以桐发现秦翰林和她讲戏时总是带着一些他自己的语言,大概可以概括为包括但不限于歌词、小说台词等等,但对陆饮冰讲戏时用的都是一些谁都能听懂的,心中不禁好笑,是知道陆饮冰的老干部人设吗?
  秦翰林又给她讲了一下仪态举止的细节,问:“记住了吗?”
  “懂了。”
  “五分钟,酝酿情绪,准备开始。”
  “《破雪》第十场一镜一次,a!”
  镜头从远景切回院中,影子用看情敌的眼神警惕地盯着这位武功高强的不速之客,不速之客笑颜如花:“六殿下,不请我进去坐坐么?”
  荆秀将一身华衣抻平,恭恭敬敬地请了个安:“秀见过陈妃娘娘。”
  “殿下多礼了。”陈轻要去扶她,被荆秀不着痕迹地避过了。
  “不知娘娘……”荆秀指了一下天,微微皱眉,却只是单纯的好奇,眸光清亮,“从天上来,有何贵干?”
  “所以需要殿下请我进去啊。”
  荆秀袖袍相叠,两手拢在胸口,朝下一拱:“男女有别,恕秀不能从命。”
  陈轻面色不变,似笑非笑,眼角的蝎尾勾出危险的弧度,道:“本宫要是不来这一趟啊,也不知道这院子里居然还藏着个影子。”
  蹭啷——
  影子长剑出鞘,剑锋落在了陈轻雪白的脖颈上,剑尖流淌着如雪光芒,吹毛断发。
  夏以桐两指屈起,在剑刃上弹了一下,手指撞击冷铁的声音其实很闷,现代人没有武侠小说设定里的内力,也不常年习武,用劲了还会疼,所以这种声音都是后期来凑。
  陈轻看着影子充满敌意的眼睛,毫不在意现在危及她生命的冰刃,说:“挺衷心的,可惜了,是个傻子,她先天缺陷吗?”
  场外有人笑了出来,很快捂住嘴,没有打扰到正在拍戏的演员和看监视器的导演。
  机器特写给陆饮冰。
  荆秀波澜不惊,眼里闪过一丝胸有成竹,早就猜到她会有下文。
  陈轻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影子应该谁也不知道吧,我不过露了一下面,你的影子就忙不迭地过来杀我,你的影子有没有想过我是谁的人?万一他学艺不精杀不了我,事实证明他的确杀不了我,一旦败露,你身边唯一能用的人也没了。就算杀了我,万一我是陛下派来的呢?你的影子还是会暴露。”
  荆秀微微含笑,精致的面皮上仿佛缝上去的一般,毫无破绽。
  “一旦他暴露了,那你这么多年竭尽全力把自己打造成一个与世无争的皇子的努力,就都付诸东流了。你的亲舅舅——当今的户部侍郎,是不是也要受你连累,他勤勤恳恳这么多年,才爬上的这个位置啊。被你蒙骗的皇兄们会怎么想?就算你没有夺位之心,你的五位皇兄依然不会放过你。”
  影子眼里顿时杀意暴涨!
  压在陈轻脖子上的剑锋上顷刻间沾染了血迹,千钧一发之际,荆秀命令道:“把剑放下。”
  “殿下——”
  “我让你放下!”
  影子愤愤收剑入鞘。
  荆秀看向陈轻的目光深不见底:“你到底是何人?谁派你来的?”
  “卡。”秦翰林从监视器后探出来一个脑袋。
  夏以桐屏住呼吸。
  “不错,过了。”
  但是并不能松口气,按照秦翰林的脾性,一定会拍到他说完美为止,果然,秦翰林说:“但是我们还可以再来一遍,看看能不能有更好的表现。”
  于是来了一遍又来一遍,一直拍到收工。
  夏以桐没出去吃,陆饮冰要请她吃饭,也给她拒了,说明天肯定去,陆饮冰瞧上去有点生气,但夏以桐也没办法,她在剧组跟着吃了个盒饭,匆匆回了宾馆。
  一进门,里面没人,也没声音,看样子陆饮冰是还没回来,夏以桐就没去浴室,拉好窗帘,坐在椅子上,把七分裤小心翼翼、动作轻柔地脱下来,露出雪白的大腿,果不其然大腿内侧一大片淤青血痕,她皮肤白,一红就是一大片血红,瞧上去触目惊心。
  经验再丰富,也没办法抵抗身体的正常反应,在空中吊了快两个小时,还要做武术动作,没破皮就算不错了。
  夏以桐不想那么快穿裤子,于是敞着腿,对着空调出风口吹一吹,好缓解一下火辣辣的痛感。她手边有件毯子,随时听着房门的动静,自信在陆饮冰进门前一定能遮挡好自己。
  她长舒了口气,小心地抖了抖快痛麻木的大腿,好让它恢复点知觉,然后就听见“咔嚓”一声——
  夏以桐悚然一惊,魂都吓飞了!
  第一时间看窗,拉好窗帘了。第二时间拉好毯子,紧急环顾房间,却见浴室的隔间门那里,开了一条缝,不知什么时候调皮地探出来一台手机的摄像头。
  作者有话要说:  王炸跟着手机一起探出头: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小花:“……”我要去自杀了你们都别拦着我!
  【并不】get√
  王炸(用力拍着缩水的胸脯):我直的^_^
  老赵:啪
  商宇直:啪
  秦暮:啪
  王炸(肿着脸):我……唔……直……
  第64章
  《阿甘正传》里有一句话:人生就像是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块会是什么味道。
  正如你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一脱裤子吹空调就被别人拍了下来……
  夏以桐:“……”
  握着那只手机的手,五指修长,指甲修剪得特别短,是一只女人的手。夏以桐还不至于被害妄想症到有人偷了陆饮冰的房卡特意躲到浴室里偷拍她,最有可能的解释就是:她刚刚进门的时候陆饮冰就在浴室里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发出声音,陆饮冰没换拖鞋,她就自然而然地认为对方没回来。
  果然,随着门被拉开,陆饮冰的长腿也从里面跨了出来,扬了扬手里的手机:“震惊!光天化日之下,当红一线小花夏以桐老师居然明目张胆地对人脱裤耍流氓!”
  夏以桐捂着毯子,哀求道:“陆老师——”
  “哎。”陆饮冰做出洗耳恭听的姿势,“有何贵干呐?”
  “你把它删了吧。”夏以桐欲哭无泪。
  “这么大的料怎么能删呢?”陆饮冰好整以暇地望着她,“我辛辛苦苦埋伏在浴室,就是为了等这一刻,这照片卖出去肯定值不少钱。”
  陆饮冰面不改色地说完这段话后,自己都在心里笑: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怕是跟夏以桐学的了,哪有什么辛苦埋伏,她前脚进浴室隔间,后脚夏以桐就进来了,陆饮冰索性躲到了里面屋子的角落里,刻意没发出一点声音,于是夏以桐就没发觉。
  她原本打算趁夏以桐不注意时出来,吓唬吓唬她,不但成真了,反而收到了意料之外的效果。
  “我的陆老师诶。”夏以桐双手合十,嘴巴一瘪,摆出楚楚可怜的姿势,撒娇道,“我的好陆老师,求求你,你就删了吧,你要是喜欢看我照片,我再给你拍别的,想拍多少拍多少,好不好?”
  这话一出,两个人同时都愣住了。
  陆饮冰是想起来今天早上出门前自己偷偷看夏以桐微博照片的事,不由得脸上一热,又止不住腹诽道:“难道她今天早上看见我手机屏幕了?那她怎么没有……”
  夏以桐则是震惊于自己忽然熟稔起来的语气,熟稔到有一些越线了。这种卖萌撒娇的态度除了对于至亲和至交,就只有自己面对媒体时候插科打诨才会用,她居然这么自然地就对陆饮冰这么说话了。
  陆饮冰不会觉得她蹬鼻子上脸吧?毕竟她现在应该还只是个比熟人只亲密一点点的朋友。
  一个心思发散,一个心怀忐忑,一时僵在了原地。
  时间静止了三秒钟,两个人同时回过神来,但陆饮冰失望地发现夏以桐方才那副看起来让人很想接着欺负的柔弱表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直以来的淡定和故作从容。
  夏以桐自然也发现陆饮冰表情细微的变动,不明白她脸色忽然变差是为什么。
  “陆老师?”
  陆饮冰:“你……”
  “什么?”
  陆饮冰说:“把刚才的表情再做一遍。”
  “刚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