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没错,这车夫正是顾臻安插在江璃身边的暗卫。
  顾臻撩撩衣摆,施施然走过来,看到这边横眉竖眼,丝毫不受影响,笑道:“几位兴致真好。”
  “逮个家贼,让郎君见笑了。”阿璃比他更淡定,顾臻愣了愣,忍不住将阿璃多看了眼,方才离得远,只觉得这边剑拔弩张,定是把这位美娇娘给吓着了。没曾想,阿璃眼中不但没有惊恐,反而有些讽刺戏谑,仿佛在看跳梁小丑一般。
  那好歹是她赖以为生的凭仗,难道真不怕被人抢了去。
  殊不知上一世,阿璃就经历过家人为了这张地契相互算计,最终在自己身怀六甲,身体虚弱时,被抢了去。
  她早就将这些身外之物看淡了。不过一张地契而已,却揭露出那么多丑陋的人心。
  顾臻拱手,“既然是娘子的家事,我等不便插手,便在一旁看着,娘子若是有需要,招呼一声便是。”
  罗二一看势头不对,这个妖孽不但有王石护着,竟然还勾搭了两个帮凶,以他一己之力是打不过的。
  罗二乖乖将东西放回原处,恶狠狠瞪了阿璃一眼,“贱人!”
  燕三十六迎面过来,看似不经意地一个转身,腰间剑柄突然翘起,“啪”地抽在罗二脸颊,罗二痛呼出声,半张脸都红肿了。
  燕三十六满脸歉意地看着他,解释道:“路滑!”
  尼玛这个路得怎么滑才能把你挂腰上的剑甩到我脸上这么高?
  明知道对方是故意的,罗二却不敢发作,只得闷哼了一声回去睡觉。
  顾臻投给手下一个赞许的眼光。燕三十六面上僵了僵,其实,他真的是脚滑,有人肯相信他吗?
  第11章 误会
  翌日一早,一行人简单吃过早饭,准备启程,便见官道上驰来数匹骏马,如今天色未明,此刻出现在此处的必定是连夜赶路之人。
  燕三十六本能地往顾臻这边靠拢,那名车夫也看了一眼这边,顾臻冲他们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两人该干嘛干嘛,没有露出一丝破绽。
  王石在收拾帷幔,无意间看到这一幕,微微皱起眉头。那头赶路的人靠近,为首的人勒紧马缰,停在一直坐在车辕上的罗二面前,拿出一张画像让他辨认。
  罗二噎了一肚子的火,看也不看,直接摆手说道:“没见过!”他完全没看到后面两人手按剑鞘的杀机。
  王石赶过来,主动接过画像,认真辨认了一翻,肯定回答道:“这人我们的确没见过。”
  为首的人看向顾臻等人,“你们是一起的?”
  所有身高体形相似的都是他们的怀疑对象。
  王石道:“是的!”
  罗二瞥过来。要说他们不是一起,但昨晚到现在他们的确是在一起。可总觉得这个说法有些奇怪。
  其中两人下了马,检查他们的行礼马车,确定里面没有藏人。
  阿璃隐隐嗅出点古怪的味道。她本是与车夫老丈一起收拾东西,可她发现收拾的间隙,这位有三次朝顾臻那边看过去,眼神清明沉敛,不像他这种年纪这种身份该有的眼神。
  那两人检查完没有藏人的可能,走到阿璃面前,一人道:“把幕篱摘下来。”
  车夫本能地往前面一挡,说道:“这是东家娘子,几位郎君要找什么人?”
  两人显然没料到一个老人竟然敢强出头,一把将老丈刨开,老丈腿下打晃儿,摔倒在地上,阿璃要去扶,却被一人拦住,阿璃本能地后退两步躲开迎面袭来的咸猪手。
  那人冷哼一声,再要袭来,阿璃退无可退,忽地眼前一黑,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她面前,扼住了咸猪手。
  顾臻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那人,“男女授受不清!方才我晃眼看得你们寻人的画像是名男子。”
  那人很是跋扈,“难保他不会男扮女装,混淆视听!”
  顾臻点点头,“那么身高胖瘦也如她这般?”
  那人一下语塞,这分明就是想借执行任务之机,看看人家小娘子的无赖手段。
  “休得无礼!”官道上,马背上那位带头的发话了。
  两人没敢再造次,不能因为一点邪念误了上头大事!
  抖出画像给顾臻等人看,声音冷厉,“此人你们可曾见过?”
  毫无意外,这正是顾臻的画像,只画师画功不敢恭维,把自己画得太丑了点。阿璃着实吃了一惊。竟然有人在官道上搜索三镇节度使的下落,莫非是出了什么变故?
  前一世,阿璃关注顾臻并不多,只是记得他离开都护府乘坐的船出了事,至于结果如何,她没过问,只记得那时陆焕之十分想要挽回她。如今回想起来,怕是陆焕之认为顾臻这边要落空,不想陪了夫人有折兵。
  “莫非此人是逃犯?”顾臻完全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视线一扫,便能扫到这群人腰上的腰牌。腰牌上当然不会有都护府的标识,但却是刘天昊自己的私兵暗卫才有的腰牌。
  他这个三镇节度使若是连这些都不清楚,哪里能活到今天?
  “这人的确是逃犯,你们沿途若是看到,一定要向守城官兵通报,重重有赏。”
  顾臻应了,待人走开,对阿璃说,“没事了。”
  阿璃点了点头。
  顾臻又道:“他们已经走了!”
  阿璃这回有些茫然,这还用你刻意说,我只是戴了幕篱,又不是眼上蒙了黑布。
  阿璃不明所以抬头看顾臻,透过幕篱依稀能看到她娇俏的脸,顾臻只觉得喉头发紧,出口的语气便带了几分压抑,“你,可以放手了。”
  “啊?”
  顾臻盯自己的腰,阿璃顺着他的视线看下去,只见自己的左爪子正紧紧地扣着顾臻的腰带,要多猥琐有多猥琐。
  这他娘的是什么时候扣过去的?好像生怕人跑了似的。
  她小心肝默默一抖,默默收回爪子,尴尬说道:“刚才吓到了。”
  顾臻看看她莹白的小爪子,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阿璃扣了扣那枚戒指,她笃定,她并没有吓到,更不可能随便去抓一个陌生男人的腰带,肯定是这枚戒指有问题。
  为了以防万一,她便将心思多放了一些在这枚戒指上,一路上都相安无事,阿璃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多疑了,或许当时真的只是被吓着了的无意识举动。
  晚上扎营又在野外。一行人烤肉吃酒,顾臻将烤热的羊腹肉递给阿璃。阿璃当时正在听王石说话,一个分心,左手便摸上了顾臻的手背。
  顾臻心口一颤,他娘的,这个小混蛋莫非是在勾引他?俊脸不受控制地僵硬起来,心脏开始怦咚直跳。这刚心猿意马,那头那只撩了他的小爪子便接过了羊腹肉。
  这个短暂的非礼,不过一刹那间的事,阿璃完全没发觉,很诚恳地向顾臻道谢时,发现这位耳根子泛红,便劝导:“明日还要赶路,酒还是少喝一点好。”
  热气透过帷帽,喷薄到脖颈间,顾臻霍地起身,“我方便一下。”他感觉到,那一下,他石更了!
  一行五人不紧不慢地一起抵达渡口。远远地,看到了接应的船只。很不凑巧,在船只附近,顾臻也看到了潜藏暗处观望的人。
  这船并不显眼,不过是一艘运送货物的商船,跟渡口密集的其它商船别无二致,可偏偏它能被人给盯上。
  “黄河渡口这么多,他们竟然能找到这里。”燕三十六意有所指。
  若只是沿着官道追,兵分几路当然是行的,但在这渡口能准确无误地认出他们的船,非得是内贼不可。
  加上上回,在都护府时,若是没人通报他的饮食起居细节,刘天昊也不会将时机掐得那么准,给他送樱桃过来。
  王石退了马车,付了租车的钱,车夫往阿璃这边过来揖了揖算是拜别,眼睛却再次看向顾臻。顾臻冲他微微颔首,车夫离去。
  王石和燕三十六去找去京兆府的船,顾臻与阿璃还有罗二在旁边的小店吃酒等人,顺便采办些船上要用的东西。
  “郎君去京兆府?”
  若从这边下黄河,京兆府是个大渡口,关中、蜀中,包括京兆府、长安等都是这条水道。
  咦,昨晚才摸了他,今日又打听他的去向,莫非,对他有意?就因为自己给了她两块肉,在为难的时候帮过她,她便心生旖念了?
  顾臻本该为自己的魅力感到满意,可一想到阿璃对“顾臻”以外的人心怀憧憬便很不舒坦。
  “我有一位伯父在万县开绸缎庄,两月前差人送信说给我寻摸了一门亲事,对方父母想看看我的人。”
  没记错的话,顾臻似乎回长安也是因为皇上要指婚。
  阿璃抿了一口水,不再说话,其实确不确定这人的身份又有什么干系。最后反正他不但成功抵达了长安,还给陆焕之寻了门路当起了京官。
  至少,他能活下来,自己大概不会遭池鱼之殃。
  “那娘子这是?”
  “回娘家。”阿璃回答得干净利落。那头罗二不阴不阳地冷笑了一声,“她这是妇德有亏,被夫家休回娘家的!”
  “我最亏的大概是这一双眼睛,识不清人面兽心。”
  罗二被堵得面如猪肝色,顾臻捏着酒杯,欲笑还休,甚至很给面子地附和一句,“娘子高见!”
  找好渡船,商量好船钱,一行五人像来往赶路的人一样挤上船。就在他们踏上夹板那一刻,三个人骑着烈马从官道飞驰而来,径直上了附近的一艘不起眼的货船。
  阿璃方在自己的房间坐定,那头的货船已经驶出码头,看起来十分着急的样子,可没多久,一声巨响传来,阿璃从窗户看过去,只见那艘货船淹没在滚滚浓烟中。码头瞬间杂乱起来,其他船只为了不被殃及,赶紧绕开爆炸的货船,迅速离去。
  第12章 刺杀
  阿璃站在窗户边,出神良久,她依稀记得,上回顾臻的船被炸也是差不多的时间,但并不是这个渡口,自然,上回自己此刻应该已经在回临沙县的马车,而不是回南辕北辙的蜀中。
  有些东西改变了,可命运的齿轮依然毫无偏差地啮合在一起。那么,这一回,自己真的能逃脱上回的宿命吗?
  戒指突地一紧,阿璃便听见了门外的脚步声,毋庸置疑,肯定是顾臻。
  阿璃狠狠瞪着它,戒指也像跟她较上劲儿似的,越来越紧,没有一点放松的意思。阿璃无可奈何,打开门,正好顾臻路过她门口,那一刹那,两人视线相触。
  一双凤眼,斜挑起来,不经意的一眼,威严凌厉。阿璃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就算易了容,但某些东西却是浑然天成,无法剥离的。
  顾臻看见那两粒黑葡萄湿润晶亮,正忘神地看着自己,眼中似有些恍惚空洞,不自觉便放柔了声音,“娘子可是被吓着了?”
  声音暗哑醇厚,像是在品一杯陈年佳酿,入口难忘,阿璃的心口不期然窜动了一下,同时荡漾的还有她手指上的戒指,阿璃觉得自己又感觉到了它心跳的噗通声,那声音像是能通过左手经络影响自己的心跳一般,连她的心跳都有些过激了。
  阿璃强装镇定,问道:“那爆炸是怎么回事?”手指下意识地安抚着戒指,以免被它弄得自己像个春心萌动的少女。
  顾臻看着她突然泛起红晕的小脸蛋,心口默默地发着热,“听说是不小心油桶被点着了,应该碍不着我们的事。”
  这声音似乎非常符合某个妖孽的胃口,戒指在指间蠢蠢欲动,阿璃长吸了一口气,脑中忽地一个闪念,抬眸看顾臻,这个妖孽如此喜欢顾臻,说不定顾臻能把它扒下来,可是男女授受不亲啊,这要她如何开得了口?
  阿璃抿了抿嘴,顾臻看她一副欲语还休的小模样,心血就忍不住发热,鼻尖全是她身上逸散出来的淡淡馨香,勾颤着他所有神经。
  “娘子可是有事?”
  阿璃想了一下,与其被这枚古怪的戒指逼着做奇怪的事情,不如破格一下,一劳永逸。她摊开手背,顾臻首先看到的便是她如玉石雕就的削葱般的手指,其次才发现她手指上有一枚戒指。那颗红宝石单看是不错,可却配不上阿璃的纤纤玉指。
  那一刹那,阿璃感觉到一股嫌弃的视线落在戒指上,戒指似乎隐隐抖了抖。
  “呃,就是这枚戒指,我取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