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节
  郁容一点儿没有被夸赞的喜悦,只觉得有些囧……他记得那所谓“圣手”,还有个“妇科”前缀吧?
  感觉圣人有点不靠谱的样子。
  一边腹诽,郁容一边一心两用,嘴上继续道:“除却金匮肾气丸与左归丸搭配服用,亦有一些可同时滋阴补阳的药物。”
  圣人很感兴趣:“说来听听。”
  郁容犹疑了一下下,到底说出口:“补天大造丸,温补五脏虚损,调和阴阳,兼顾肺脾肾……”顿了顿,道,“对肾虚气逆喘息者尤有奇效。”
  尽管一提及阴虚阳虚,就容易让人想歪,但,他已经发现这位帝王,不是简单的因为那方面问题而变虚了,事实上,其为肺痨阴阳两虚之证。
  所以特意提起“补天大造丸”,比起金贵肾气丸什么的,这种或许更适用圣人的身体状况。
  圣人讶异地打量了一番尚不足弱冠的年轻大夫。
  郁容被看得不安……该不会是自己唐突了?
  少时,圣人微微笑道:“莫怪周防御对容卿赞誉有加,医家所言‘望闻问切’,容卿仅凭望这一眼,便知我身之疾,当真医术不凡。”
  郁容:“……”
  不是他医术不凡啊,官家,是你表现得太明显了。
  圣人转而问:“容卿小小年纪,便知诸多妙方,莫不皆是你那位高人师父所传?”
  郁容一脸懵忡。什么高人?什么师父?
  好歹,面上没有表露出茫然,保持着谦和的微笑,笑而不语。
  也不知圣人脑补了什么,慨叹:“可惜如此高人……”摇了摇头,没再说完。
  郁容:“……”
  好像有很多故事一样。然而他并没有什么高人师父,如果是系统……系统有什么值得让人扼腕叹息的地方吗?
  当然,他又不蠢,大抵明白,师父什么的是聂昕之给他编造的身世打的“补丁”。
  默认即可。
  感慨完了,圣人转回话题:“便劳累容卿了,金匮肾气丸、左归丸,还有那补天大造丸……”
  郁容提醒道:“补天大造丸与那二样药物取其一即可阴阳俱补。”肺痨阴阳俱虚证首选补天大造丸。
  圣人表示:“我明白。”
  好吧……反正有六味地黄丸积累下的丰富经验,制备这几种药丸不过是水磨工夫的事。
  想着,郁容觉得或许自己可以更识趣点——眼前这一位可不仅是帝王,还是他对象的长辈,老丈人?好像哪里不对——遂试探道:“不如请陛下收下这几样药方?”
  圣人当即拒绝了:“不必。禁中善制药者,不如容卿远矣。”
  尽管觉得不太可能,郁容也不强求。
  说不准官家是不想让更多人知道他阴阳两虚呢……尽管,大概瞒不过那些医术高绝的国医。
  谈论完了各种补肾的良药,圣人便表示想独自一人四处走走,让郁容继续忙自个儿的事。
  不是很长于应对帝王的郁容,当真老实听命,将对方送至院门口后,复又回到药房,继续制药。
  金丝万应膏需得浸水三日,暂且不必管它。
  那么……
  “圣命在身”,着手制备补肾的药丸吧——金匮肾气丸、左归丸,以及补天大造丸。
  考虑到圣人的身体状况,先行制备补天大造丸。
  听着玄虚,药方也略……玄虚。
  原方里,紫河车取男胎首生者,用米泔水浸泡,净制再经文火蒸至烂熟,成了糊状后取用。
  郁容看到时,不由得汗颜,他对用到人体部位的药材,很有心理障碍。
  不提伦理问题,从科学角度分析,胎盘虽具备一定的营养成分,但经过炮制之后,所谓的活性成分基本上所剩无几,另外,如果母体有什么传染性疾病,胎盘内即有可能残存着病毒,食用起来不乏风险。
  在天朝官方的药典里,已将这一味传统药材剔出,郁容自也没打算用。
  现在所制备的补天大造丸,照样是通过系统药方改善而来的,既遵从传统,又具备科学性。
  党参、白术等调和肺脾之气,地黄、当归等滋阴养血,鹿角胶、牛膝填补真阳,胡桃仁温肺定喘,五味子敛肺益肾……经炮制的药材,同样是研末,炼蜜为梧桐子大的药丸。
  第一批出炉的药丸,仍是试验性质的。
  郁容拿了几粒在手上捻捏,闻闻味,甚至会亲自尝一口……不吞入腹中。炼制大小蜜丸,算是熟能生巧,基本上不需系统检测,他自己就能十分准确地对成药作出判别。
  忽而被人从背后揽抱。
  正专心致志的郁容:“……”
  姓聂的果然是属鬼的吧?
  吓死人了!
  平定了一下略微加快的心跳,遂是微微侧身,他面上带笑,问:“这么早就回来了?”
  聂昕之低沉地应了声。
  “……很痒。”
  “容儿。”
  郁容笑着应:“唔?”
  “官家来过了。”
  郁容肯定地“嗯”了一声,随即便一五一十将与圣人说的话复述给对方听,遂问:“可有疏漏之处?”
  “无需介怀,”聂昕之没有直接回答,道,“官家是为圣明之君,最惜如容儿这般才德之辈。”
  郁容忍俊不禁:“兄长说得真好听。”好像真是那么回事似的,一点儿没有奉承之感。
  聂昕之只道:“本是如此。”
  郁容懒得跟他辩解,反正他是看明白了,哪怕自己是跟草,在这人眼里也是仙界奇葩——褒义的,真“奇葩”。
  便是话锋一转,他语带忧虑:“官家虽是圣明之君,可到底也是你的长辈……”
  “容儿有何疑虑?”
  郁容下意识地挠了挠脸颊:“那个你不是和我……官家发现了吧?”
  “莫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
  当人长辈的,不是最讨厌“带坏”自家小孩的人吗。他算是看出来了,圣人是真的关心眼前这男人,尽管性子挺不靠谱,仍是足具长辈之风范的。
  聂昕之淡声解释:“早在十年前,官家意欲为我选妻之时,便已知我天性喜好男性。”
  郁容惊讶地张大双目,八卦之心顿起:“快说说,具体是怎么回事?”
  聂昕之向来不会拒绝郁容的要求,用着没有任何起伏的语调,讲述起十年前的往事。
  其实没什么好说的,就是圣人见他一直没有娶妻的打算,便兴致勃勃地想要牵线做媒,然后被一句“只好南风”给弄懵了。
  其间经过种种,圣人无奈地接受了现实。
  郁容听罢,倏然松了口气:“官家还真的挺开明啊。那我就不必担心,因为掰弯你而被官家砍了……不对,”他面露纠结,“是你掰弯我才对。”
  尽管,都说能被掰弯的本就不是直男。
  不知有没有听懂,聂昕之认同地应了声。
  郁容见状,忍不住又笑开了,旋即想到一个问题:“那……”语气微犹豫,清了清嗓子,声音略低,“你都‘好’过哪些南风?”
  聂昕之神色未变,却莫名显得认真无比:“容儿是唯一。”
  郁容干咳了声,心里有一种莫名高兴,嘴上道:“兄长煽情了。”
  聂昕之不再言语。
  郁容撇开视线,目光没有焦点,倏而转回头,在男人嘴上重重地亲了口。
  不给男人回应的机会,他撩完就跑——
  “我的药还没制好,兄长你自便!”
  第78章
  将制成的药丸分装入药瓶, 郁容忽是惆怅地叹了口气,照这些日子的荒唐, 迟早得自己用上这些药, 那真是……
  他可还没满二十岁呢!
  说到年龄,郁容突然想起聂昕之比他大了九岁,感觉……对方比自己更容易遭遇早衰或者虚亏什么的, 尤其他们姓聂的一家子,好像肾功能都不太好——圣人且不提,聂暄先天不足,天生就是肾虚的命。
  立即警醒了起来。
  当然,到目前为止, 聂昕之尚未出现任何虚劳亏损之证,但凡事得讲究个“防患于未然”, 否则等到真“亏”的那一天, 再补也就晚了。
  然而,没病不能吃药,药也不宜乱吃。
  便是进补,亦不可盲目, 毕竟他俩还没“虚”呢!
  遂清理干净制药工具,郁容吩咐小厮拿来了四五斤上等的白酒。
  取丁香、木香粉碎, 研成细粉, 花椒、甘草等药食兼用的药材,加工为粗末,添入极少量的淫羊藿、肉苁蓉, 可温肾助阳,配伍天冬、茯苓,以养阴滋精……俱数碾磨。
  在小麦粉里混入少许的糯米,蒸熟后加蔗糖,与细粉、粗末,泡入酒中。
  酒坛密封,静置半年,届时煮酒至沸,再冷却阴放一旬左右。
  滤出澄黄的清液,即是回春酒。
  回春酒,顾名思义,具有“回春”之效,其颐养补益,滋阴助阳,在精神疲乏时,每日喝上一两杯,即可调和气血,固本培元。
  酒中虽加了几味药,药性却是极温和的。
  即便是健康的人,只要不酗饮过度,喝回春酒对身体只有温补之益,并无害处。
  自觉特有远见的郁容,至午后,终于将一坛子回春酒泡好,抱着酒坛子准备找地放好。
  聂昕之一踏入院门即看到忙忙碌碌的某人,目光遂扫过四周,淡声道:“何需亲自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