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
  如今又一个无辜女子进入这个过程,严立景心绪繁杂,颇有些不情愿,他早已经过了心底仍有奢望的年月,可惜圣旨已下,母后皇兄极其关注,也由不得自己不配合。
  严立景沉默了半响,面沉如水,一言不发。
  本来安静的大书房更是落针可闻,诡异的寂静中,书房里面伺候的太监下仆,一个二个缩紧脖子,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李安小心翼翼地往后挪了两小步,鼻尖处都冒出细汗。哎呦,妈啊,这种活儿要是再多来几回,他这小身板就扛不住了。
  蓦然,晋王将手上书本往案上一扔,站了起身,迈开大步往门外走去。
  李安立即大松一口气,终于完成任务了,自己的小心肝快吓成一团了。不过他不敢耽搁,连忙小跑出门跟上主子。
  晋亲王府虽占地极广,但主人却极少,除去晋王,就唯有今天刚进门的侧妃娘娘,因此李安给新任女主人提前安排的起居院子位置极佳。严立景身材高壮,步速极快,不过一刻钟,便进入后院新侧妃居住的院子,站在新房外。
  他顿住脚步停在门外,无视院子跪地请安的太监下仆,静静地看着眼前这间披挂红绸,贴上大红囍字的新房。
  不用亲眼看也能知道,里面定然有一个年轻貌美的新娇娘,这个就是他今天亲自前去迎娶的侧妃。
  想到这里,严立景呼吸陡然加重,双拳紧紧攥起来。
  这时,太后特地派来的贴身老嬷嬷上前,福身给严立景请安。她是看着晋王长大的,说句大不敬的话,心里也是很心疼当年小主子的遭遇。她看见晋王立于门前,连忙上前轻声道:“王爷,侧妃娘娘就在新房等着您呢,您快进去吧。”
  严立景恍然回神,他微微点了点头,略略舒了一口气,伸出修长的大手,推开眼前的新房大门,迈开脚步。缓缓踏进房中。
  新房早已被老嬷嬷清理过一遍,里面只有新侧妃,她看见晋王进了门,抬脚往前一步,把房门紧紧关上。然后她转身站在新房大门前,亲自把守,让其他人等都退出十米开外,不得近前。
  严立景屏气凝神,刻意忽视脑海中浮现的某些画面,努力按捺住翻腾的思绪,一步一步慢慢往新房里面行去。不过,显然效果不大,越往里走,他的呼吸越急促,双目已经有些泛红。
  穿过帐幔,绕过屏风。
  一个身穿红色吉服,头上盖着鸳鸯盖头,身姿婀娜的年轻女子端坐在喜床上,那妙曼至极的窈窕身影映在严立景的眼底深处。
  锐利至极的狭长鹰目瞬间通红,泛起滔天巨浪,严立景的呼吸急促已极,耳边似乎再次响起已经久违的“咯咯”女子笑声。
  他脑海中“轰”的一声巨响,双拳猛地攥紧又松开,健硕强壮至极的魁伟身躯,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迅猛速度,倏地扑上前,陡然伸出双手,死死攥住面前女子的颈脖,狠命一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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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高门庶女 十二
  莫心然随着全福嬷嬷引导, 进了新房, 坐在宽大的喜床边缘上。
  她今天要亲身完成的婚礼仪式, 就基本办妥了,下面要做的,就是端坐在喜床上, 等候晋王宴客结束,前来进行最后一个步骤。这样, 大婚就基本算正式举办成功,自己就正式成为晋亲王侧妃。
  “姑娘, 你饿了吗?要用些点心吗?”
  新房并无王府的人,刚才一些太监、老嬷嬷都退到外面去了。春桃见内室只有自家的人, 就凑上前去,小声询问道。
  莫心然蹙了蹙眉,她耳目还算灵敏,刚才簇拥自己进门的那些轻微却繁杂的脚步声,似乎已经全部退出去了。正在她有些疑惑的时候, 春桃的轻问,证实了这一点。
  相处半年有余, 春桃的为人,莫心然还是了解的,要不是周围都是自己人,她不会说这些出格的话。
  古代婚礼,新娘出门后直至揭下盖头,都不许吃东西,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
  因为婚礼耗时甚巨,新嫁娘一般都是早上盖上盖头,直到傍晚才由新郎揭下,这样不吃不喝,身娇体柔的闺阁千金可扛不住。因此潜规则是,家里小姐出嫁,娘家人都会让贴身丫鬟带上点心,好让自己姑娘能垫垫肚子。
  但这些事情,一般都是新奶奶挥退夫家安排在新房下仆,在接着进行的。从没听说过,夫家会不安排仆人在新房伺候。
  现在,莫心然嫁的还是皇帝胞弟晋亲王,重权在握的天潢贵胄,这情况怎么看都有些怪异。不过,现在也不会有人前来解惑,想也是白想,还是先填填肚子吧。她摇摇头,先将这些事放在一边,朝春桃方向轻轻答应一声。
  “姑娘,你尝尝奴婢带的吧,奴婢特地捡您喜欢的。”緑枝在一旁听见,连忙凑上前,将报点心的帕子打开。
  莫心然现在心情有些沉凝,也没空多搭理緑枝,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淡声道:“行了,你先退一边吧。”
  说罢,莫心然伸出两指,捻起春桃帕子里的小点心,略食几口垫垫胃,就停了下来。她现在不好多喝水,因此点心也不敢多吃。
  緑枝讪讪退到一边,把点心收好。大姑娘自从退选回家后,一直自顾不暇,也没联系她,二姑娘也没进宫,而是赐婚晋王,事情发展完全脱轨,她早已慌了神,不知该如何是好。
  緑枝不敢撞大姑娘的枪口,只好回头讨好自家主子,但目前看来,效果不大。
  主仆几人用过点心,刚收拾停当,新房的们“笃笃”敲响后,随即打开,进来一个宫廷服饰的老嬷嬷。
  老嬷嬷先走进内室,规矩地给坐在喜床上莫心然请了安。
  莫心然被盖头遮住视线,并没看见来人身影。不过这嬷嬷对着自己说话不疾不徐,毫无畏缩讨好之感,因此她推测,这嬷嬷身份不简单。
  莫心然点了点头,示意嬷嬷起身。新娘子普遍都不会随意出身说话,她这行为再正常不过。
  果然,这老嬷嬷自我介绍,原来她是在慈宁宫当差的,奉太后懿旨,代主子前来观礼,以及协助主持晋王娶妃事宜的。
  老嬷嬷说完这些后,也没多啰嗦,直接将春桃、緑枝等一干陪嫁丫鬟带出新房。临行前对莫心然简短解释道:晋王喜静。
  晋王喜静?
  那得有多么的喜静,才能在侧妃进门当天,把新房的陪嫁丫鬟带走,独留新娘子一人枯坐。
  莫心然柳眉微蹙,那种怪异的违和感再次涌上心头,想了想,依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算了,多想无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莫心然胡思乱想了一阵,随即就将这些思绪压下,自己来前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既然避无可避,那就只有迎面而上了,反正最坏的下场也就那样,想通以后就无所畏惧了。
  这般思虑一番,莫心然抛开疑惑,定下心来,静静坐在床沿,等来晋王的到来。
  这一等就等到乌金西坠,玉兔东升,她才再次等到推门的响声。
  新房大门似乎已经被关上,屋里静了一瞬,接着沉稳的脚步声响起,一步接一步,往内室而来。
  莫心然屏气凝神,侧耳倾听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来人应该就是晋王。
  那人脚步声渐渐逼近,绕过喜床前的屏风,随即停住前进的步伐。
  莫心然一怔,正待细听,耳边却陡然响起那人突兀加重的呼吸声,深沉的喘息之声,明显说明它的主人正在压抑隐忍。
  画风不对啊。
  她柳眉微蹙,这晋王怎么回事,自己盖头都没揭开,就算要惊艳也太早了吧。
  正当她满腹疑虑的电光火石间,那野兽般沉重的呼吸声,却顷刻间逼近了她的身侧。
  莫心然心中一突,瞬间大惊,但她还来不及有所反应,柔嫩的颈项间,就突兀地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扼住。
  一切来得太快了,在这一刹那的时间,莫心然脑海灵光突闪,她似乎突然明白晋王“克妻克妾”的名号来由,以及字进新房以来的种种怪异之处。
  可她根本没法再想得多一些,因为那双大手在勒住自己脖子的同时,已经开始狠狠发力。
  大手狠命一掐,莫心然耳边似乎听见自己颈骨在“格嘞嘞”作响,虽然已是还未曾缺氧,但已经让她痛苦至极。
  面临死亡威胁,一个人的爆发力是可以极其惊人,电光火石之间,她本能地已经开始求生反应。
  况且莫心然与人缠斗经验不少,本身反应也是极快,几乎是大手扼住自己脖子的时候,她已经从空间处取出药物,那手刚刚施力,纤手抬起,将药物往大手主人方向一扬。
  这种药物,是她于魔法世界取得的顶级货,虽然数量不少,但是仍不可再生资源,莫心然穿越多次,一直珍藏着,从没舍得使用,日常使用也只是次一级的宫廷秘方。不过,现在命在旦夕,也顾不上其他了,只得先将最顶级的药物拿出来使用。
  魔法世界出品,果然是精品,莫心然挥出药物不过瞬息,喉间大手立即松开,大手主人“咚”地一声倒地。
  莫心然第一时间服下解药,才敢再次呼吸。
  新鲜空气陡然再次进入肺部,莫心然一时间,胸腔、喉间两处火烧火燎般地疼痛着,她一把拽下红盖头,扑倒在身后柔软的大床上,捂着嘴,开始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
  虽然已经难受至极,但理智依然还在,莫心然蜷缩在喜床上剧烈咳嗽时,仍不忘用手掩住嘴巴,尽量减轻声响。她可不认为晋王这症状,会没有人在新房外守着。
  这样努力压抑,带来的是更大的痛苦,莫心然足足咳嗽了将近一刻钟时间,才勉强缓过气了。
  饶是她反应如此迅速,也死神堪堪擦身而过。那双大手力道惊人,莫心然刚才反应只要稍慢一瞬,就得被扼断颈骨,掐死当场。
  躺在床上缓了一会儿,莫心然打起精神,用手臂支着身子坐起身,开始处理接下来的事情。人最害怕茫然的是未知的恐惧,现在已经摸清楚大致情况吗,她心里倒是完全安定下来。
  找到问题就好,这样才有可能找到解决方法。
  莫心然垂眸看了地上一眼,屋里红烛高照,柔和明亮,她很清楚地看见一个非常魁梧的成年男子躺在地上,因中药而昏迷不醒,一动不动。
  这个高壮男子浓眉深目,高鼻薄唇,五官深邃硬朗,虽不算英俊,但却十分有男子气概。他头戴紫金冠,脚踏云履,身穿红色织锦吉服,没错了,这人肯定就是当今胞弟,重权在握的晋亲王爷。
  莫心然上下粗粗打量晋王一番,也没浪费时间多看,她不知道自己的时间有多少。
  她站起来,蹲在晋王身侧,执起他的右手,抚上其腕间脉搏,仔仔细细地听了一番。
  莫心然给晋王两边手腕都细诊一番,以防有误。结论出来了,晋王殿下脉息强健而有力,跳动十分稳健。
  随后,她又仔细察看他的眼睑、口舌、心跳一系列方面,最终结果终于出来了。
  晋王千岁身强体壮,体质康健过人,绝对没有任何身体上的毛病。
  莫心然挑眉,回忆一下晋王进新房后的举动,再结合他的身体状况,这位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千岁殿下,必定是精神或者心理方面出现问题。
  原身虽然养于深闺,但晋王克妻克妾的大名。依旧传到她的耳中,不过根据莫心然脑海中的记忆,晋王的流言,也仅此而已,从没传出这人得了什么狂症、癔症之类。
  再加上今上的表现,皇帝对这位胞弟极其倚重,将不少牵涉朝廷社稷的重要事务,都交到他的手中主持处理,实在不像是对一个神经病的态度。
  莫心然赐婚晋王后,曾经被科普过晋王事迹。晋王将这些重要事务处理得十分好,他权柄在握,是当今的左臂右膀,本人表现的也不怎么像是个神经病。
  那么,这晋王有九成九是心理疾病,必须遇上特殊条件,才会情绪失控。
  莫心然穿越到现在社会时,曾花费一番功夫,细细研究过有关心理疾病方面的成因与治疗方式。毕竟她每次穿越,身份地位以及财富都是带不走的,能带走的,只有放进空间的物品以及学会的知识。
  莫心然每有闲暇,总会有目的地涉猎一些自己不懂的知识,包括心理学。
  看看,现在用上了吧。
  结合自己所学的知识,以及晋王的病情,莫心然推测这位殿下,很可能在女人手上吃过毕生难忘的大亏,所以才会遇上女人就失控。
  经年累月,竟然把一个本应该坐拥大小美人的天潢贵胄,硬生生地被逼迫过上清心寡欲的修士般生活,而且很可能人家都已经活出滋味来了。
  莫心然再推测,这晋王很可能是那啥啥时候吃的亏啊。想到这里,她摸摸自己仍旧火辣辣的脖子,颇有几分幸灾乐祸起来了。
  现在问题来了,摸清晋王失控的底细,那她现在面对的这个局面,要怎么解决才是最妥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