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废后之子(重生) 第18节
  荣相见点点头,指了指那方喝茶的案几:“臣女带了一些新制的花茶,殿下喝一杯吧。”
  周显旸跟着过去,坐下。
  风炉将一个铜壶烧沸,相见用热水泡了一壶花茶,放着。用竹篾编就的夹子,将一套四个的白瓷杯子,一一夹着过了一遍滚烫的水,在显旸和自己跟前各放了一杯。
  然后停手,端坐于他对面。
  周显旸原认真看她泡茶,不好打搅,这时才说:“東园那个人已经被处死了。”
  荣相见冷笑:“这么快?厉王丝毫没有受影响?”
  周显旸有些意外:“你知道是他做的?”
  荣相见点点头,她自然不好说自己与厉王前世今生的仇怨,只道:“東园是永安侯府的人管,我自问没有得罪过张家,那就是他们一心维护的厉王了。”
  周显旸嗯了一声:“抱歉,都是我连累了你,皇上有心维护他,我也不能……”
  荣相见笑道:“明明是你的随从救了我,如今外头一点风言风语也没有,想必也是你有意维护的关系。我该谢你才是。”
  周显旸见她如此体谅自己,有些惊讶,而后是说不出的欣慰。看她的眼神中不自觉带着欣赏,看得她尴尬地低下头,假装给风炉扇风……
  第30章
  周显旸后知后觉,轻咳了一声,继续说:“此事我不便插手,全都交由禁军首领段飞来应承,只说是他的人发现。以后此事若被人抖露出来,你要记住这一点。”
  荣相见点头,想问段飞为何愿意帮着隐瞒,又觉得这个问题有些越界。罢了,她拿起茶壶,将头一遭的水倒了,又重新加满。
  周显旸继续说:“今日来,想跟你道个歉。前些日子,因为婚事你受了不少委屈……开始,我并不知情,太后也只是在慈宁宫中提了一句。等我知道,已经满城皆知了。”
  这事,荣相见已经听淑贵妃和惠妃说过,但她心里明白,若不是煜王允许,选王妃的事后来也不会发酵成马球场那样的盛况,所以对于这道歉,她没有接话。
  周显旸见状,便坦诚到底:“我的婚事,自然是太后和皇上做主,我不便直接言明,这样于姑娘的声誉恐怕不好。二来,我也想趁这个机会,去一去皇后的气焰,所以没有制止她。如今皇上已经下旨,我们的婚事由淑贵妃操办。一辈子就这么一次的大婚,我不想张皇后从中作梗,我们可以安心成婚。”
  这第二点,荣相见没想到。她还以为,煜王只是为了给张皇后一个下马威,让她别盯着自己。一时,对煜王生出一丝佩服。
  她低下头往公道杯上放了一个滤斗,拿起茶壶往下倒茶。
  一壶尽了,她又泡了一壶。
  只要她开始动作,煜王就不说话。
  这点,荣相见有些意外。原以为煜王是一个军旅粗人,并不懂这些茶礼。平日,她做茶,身边人都是嘻嘻哈哈,没人特别重视。
  她拿掉滤斗,给煜王面前的杯子倒上,又给自己加了一杯。这才端起茶杯,如敬酒一般,煜王笑着与她碰杯,知道她原谅自己了。
  “姑娘心地宽大,我今天来就是希望你以后不会带着委屈嫁过来。”
  他今天特地跑来道歉,荣相见也不是不识抬举的人。她说:“我不委屈,殿下没有同他人那样,看不起我娘,我已经很感激了。”
  “我为何要这样?金陵城那么多高门大户,成日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也不看看他们自己是什么德行。”
  这番愤世嫉俗的言论,叫荣相见意外。看来,这一世,煜王的本性,并没有变。
  “当初我在边地,没有王爵封号,姑娘还允嫁阳州,我也不是那狼心狗肺之人。”
  说到这事,荣相见笑了,她没把家里发生的那些事说出来,只道:“若不是六公主时时在我耳边说她的四哥有多好,我兴许也不敢答应的。”
  煜王听了笑出声:“等她回来,定要好好谢这个媒人。”
  他的笑落在荣相见眼里,满是少年的意气天真,和外人面前那个老成持重,喜怒不形于色的煜王差别有些大。
  周显旸被她的眼神看的,忽然有些手足无措。
  他赶紧转移话题:“王府已经建好,是前朝老尚书的宅子改的,不是全新的府邸,希望你不要介意。”
  荣相见点点头:“旧宅子也好,新房子味道太大,住得不舒服。山河街,位置挺好的,入宫请安也方便。”
  周显旸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煜王府是新建成的,家底比不得其他皇兄的王府,希望姑娘不要嫌弃……”
  荣相见试探问:“那……将来需用我的嫁妆维持度日吗?”
  周显旸笑了:“那倒不至于。”
  荣相见抿了抿嘴:“那不就成了?钱多有钱多的过法,钱少就俭省些,若要奢靡度日,多少银子都不够花。”
  见她这样实在,周显旸也不绕弯子,他端起茶杯,说:“我在军中和朝中事务不少,府中庶务实非所长。不知道姑娘可曾学过管理家事?若姑娘不愿在这些琐事上耗神,我便请人代管,若姑娘愿意,大婚之后,还得辛苦姑娘执掌中馈,料理内事。”
  “?”荣相见怔了一下,才意识到他今天来是给她托付的。她有些意外,又生出几分被信任的愉悦,她举起茶杯:“既蒙殿下信任,必不负所托。”
  白瓷杯轻轻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淑贵妃和惠妃听着,忍不住在内室里笑:“这两个孩子,老气横秋的。”
  第31章
  见他们聊的差不多了,淑贵妃和惠妃才出来。
  荣相见早已给她们倒了茶,四个人闲话一番。
  待他们走后,惠妃拉着相见又嘱咐了几句:“煜王是个实诚人,愿意把家交给你。以后,你若有什么烦难,也别只委屈自己。国公爷不好做的,来找我。我好歹是他的庶母,我替你出头。”
  荣相见听了,搂着惠妃,想着下次见她,就是婚后了,竟有些不舍。
  回到家中,吃饭时自然要说起惠妃的嫁妆,荣相闻最是好奇,缠着问有什么。荣相见说:“都是些穿戴首饰,并金银器皿。”
  荣相闻要去看,荣相知难得跟着去了。那些礼物,自然是比不上国公府给她的陪嫁,荣相知看完面色好了很多,笑道:“惠妃这点陪嫁,真是对不起妹妹你的一片孝心啊。”
  荣相闻憨憨道:“三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惠妃出身不高,她的东西多半都是皇上赏赐,而且大多都陪嫁给六公主了。这些东西已经是她的心意了,不在多少。”
  “也是,惠妃也就生了个女儿,连登云锦都没摸过,能赏赐什么好东西。”荣相知不屑地说。
  荣相见冷笑:“也就生了个女儿?你在看轻谁呢?”
  荣相知顿时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恼羞成怒:“你竟敢冒犯母亲?”
  “妹妹不敢,姐姐应该也不敢吧?”荣相见冷冷地问。
  荣相知生怕这话传到母亲耳朵里,惹母亲生气,不好再就这个话题争执下去,只好一甩袖子,气哄哄地离开了。
  后来六公主从北真国给荣相见和孙明悦送的贺礼也到了。她给每人送了十二匹良驹,并北真国上好动物皮毛、药材若干。
  来信中告诉她:“愿你跟四哥像我和恩吉一样好,愿我们都能一生平安幸福。等我的孩子出生长大些,我带他回来看你和四哥哥!”
  下聘那日,英国公府的前院被煜王的聘礼给塞满了。最难得的是,还有一对煜王亲自射下的大雁。
  满府下人们偷偷议论,说聘礼的礼单有多长,煜王多有心,把长公主府的比下去了。又有人说,一个是皇帝的亲儿子,一个是皇帝的外甥,如何相提并论呢?
  吉祥听着,再旁观着三姑娘在屋子里摔东西的样子,终于明白钟姨娘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寻了个空,去找姨娘,告诉她自己的想法。姨娘笑道:“长进了,以后机灵点。”
  “姨娘脾气这么好,可惜我没福气伺候您。夫人跟三姑娘时不时骂我,又不跟我说我错在哪儿了,我委屈都没地儿说……”吉祥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姨娘拉着她手:“要伺候我也容易。你一个月月钱五百,我再给你五百……你把夫人那儿的事说给我听,就当你伺候我了。”
  ……
  长公主府文仲卿与荣家三姑娘的婚事早就定在五月初。因不知国公夫人有其他盘算,长公主府一切都按照既定日期进行,在煜王迎娶王妃之前。
  这日周显旸也被文仲卿喊来帮忙接亲,他怕英国公府那帮武将出难题,让他娶不成媳妇。果然,荣相顾和荣相望在府中倒腾了不少玩意儿,又是射箭、又是兵法、又是对对子、联诗……幸而叫的帮手够多,才成功迎娶荣家姑娘。
  行礼时,那满院的礼炮放起来,爆竹声让周显旸心里很不舒服。他自西秦战事中留下这毛病,听不得这声音,小北立即找到荣相顾,问他可有地方能让殿下安静休息一会儿。
  荣相顾便把显旸带去了他的书房。
  这是一个小小院落,远离前厅,周显旸坐着倒是自在许多。他让小北不必跟着,自去前面找人玩。
  正喝着茶,忽然不知哪里传来一声猫叫。
  周显旸循声望去,院中亭子的飞檐上,站着一只通体黑色的小猫,只眼睛碧绿。周显旸以为那猫是误爬了高处,下不来,便三两下窜上了亭子,抱住那小黑猫。
  坐在这亭上,借着飞檐的掩护,恰好能看到那边院子,余庆堂里新人行礼完毕,被簇拥着出门时的热闹场面。
  三姑娘今日很美,她用扇子遮面,侧面看上去,和当年丝帕蒙面的样子没有什么差别。
  周显旸不觉忘了自己身处何地。
  他曾经想象过让三姑娘到自己身边来,也明白是自己放弃了这件事。
  他能看出来文仲卿很喜欢三姑娘,会待她很好。仲卿毫无戒备,全然相信,请他下场帮三姑娘打球,他不能为了自己的执念,伤害仲卿。
  他更不能为了自己的执念,伤了长公主的颜面,引得皇上不满。
  一切都是注定的,她好就好。周显旸告诉自己放下过往,未来的日子,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正神游之时,他听到一声轻咳。
  转身,是荣相见扶着梯子,站在另一边墙头。微风把她长长的玉色发带吹起来,在风里飘摇着,很好看。
  第32章
  他怔了一会儿。
  老天对他不薄,这是周显旸心中此刻真实的想法。
  “四姑娘,我捡了一只猫,你瞧?”
  “殿下若看重她,就为她着想,不要给她惹麻烦。”
  周显旸笑脸一僵:“我不明白四姑娘在说什么。”
  “殿下嘴上不明白没关系,心里明白就好。”荣相见觉得今日不妨将话说开。
  “我知道殿下迫于形势,出于无奈才娶我。可是大事已定,殿下就该认清现实。你做出这顾前不顾后的样子,给谁看?若有人瞧见,嚼说几句,于你而言不过是风流韵事,于她却是死无葬身之地,她未来在那边府里还怎么过下去?”
  周显旸心中纳罕,这姑娘太可怕了,看上去那么天真可爱,心眼怎么这么多?不过他面上仍然强自镇定:“你想多了。”
  荣相见觉得这个人说起谎话来,如此从容,以后跟他过日子可真难,得让他知道自己不是傻子,不是可以随意欺瞒的。
  “惠妃送我的嫁妆里,有一匹登云锦,是当年余皇后赏赐,她感激惶恐,时时翻看却不舍得裁衣裳,这次送给了我。殿下,你在坤宁宫长到十岁之上,我不相信你分不清登云锦和红布的区别。你看重姐姐是常事,我明白,也理解。只希望你注意言行,为她的名声和终生幸福着想。”
  周显旸从未有这一刻,被一个姑娘教训得没法还嘴,还句句说到他痛点上。
  他心里早就气急败坏,面上却和颜悦色:“四姑娘,你口口声声她的名声,有没有想过你自己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