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节
  温浅说着低头看她一眼,乌眸里有柔软的情愫一闪而过,落在她额头伤处上,化作轻绵的怜惜。
  樊歆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脸偏了偏,刚巧挨在他衣襟上,远远看去,像是她依恋的偎依在他胸口。他心中一动,刚想说什么,怀里的樊歆却猛地一僵,身后莫婉婉的惊喊脱口而出,“慕春寅!”
  温浅抬头瞧去,便见一辆招摇的布加迪威龙停在停车场外,慕春寅立在车旁,脸色铁青,浑身散着迫人的凌冽,周珅与赫祈站在他身后,三人见到温浅将樊歆亲昵的抱出来,全怔在那。
  温浅面上有凌冽的眸光一闪而过,像包裹在棉花里的刀,看似不明显,却深藏锋利。他轻声自语:“来得好。”见助手阿宋将他的保时捷开了出来,他将樊歆轻手轻脚放进去,樊歆察觉出他的异样——他表情出奇的沉静,却又透着一种暴风雨前的平静感,樊歆抓着他的衣袖问:“温先生你要干嘛?”
  与此同时,慕春寅一步步逼上前来,他颀长的身影被夕阳投到地面,逆着光的脸庞布满阴霾,他将手搭在保时捷的车门上,居高临下斜睨着正俯身安顿樊歆的温浅,“你想把她带去哪?”
  温浅恍若未闻,只是伸手往樊歆眼皮上轻轻一抚,道:“把眼睛闭上。”
  “啊?”樊歆还没弄清什么意思,下一刻耳畔猛地传来“砰”的声响,似乎是谁的拳头重击到某人的身上。
  樊歆大惊,将头探出车窗一瞧,就见慕春寅回击过来,一拳揍向了温浅,旋即两个男人打作一团。
  一旁赫祈周珅莫婉婉集体呆住——温浅这爆发实在太迅猛,前一刻还优雅体贴的去捂樊歆的眼睛,眨眼间却将拳头落到慕春寅脸上,而慕春寅的注意力都在车厢内樊歆身上,这一下卒不及防,结结实实挨了一记。
  温浅收回拳头,紧盯着慕春寅,手往车厢内的樊歆一指:“你把她伤成了什么样!”
  慕春寅伸出拇指擦去嘴角的血,虽然吃了一记拳头,却不见任何狼狈感,他冷笑着反问:“你凭什么介入我们?”话未落,一记狠拳夹着呼呼的风声朝温浅击去,温浅中了一拳,旋即两人更猛烈的扭打起来。
  “别打了!有话好好说!”几人忙过去拉架,樊歆腿脚不便,只能在车内焦急大喊。但两个男人哪肯撒手,慕春寅原本是来同樊歆讲和的,可一见樊歆你侬我侬的偎依在温浅怀里,理智立马全去了九霄云外,而温浅是自猜到樊歆的伤是慕春寅造成后便怒火攻心,只不过顾及樊歆的身体,他将怒火强压了一路,打算从医院回来后再算账,此刻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双方怒气尽数爆发,哪还控制得住?
  樊歆急了,一瘸一拐冲出车厢,拦到两个男人面前:“都住手!”
  两个男人狠狠盯着对方,像两只捍卫自己领域的兽,毫不松动,樊歆只能一个个劝,她先摇温浅的衣袖,“温先生不要。”又去抓慕春寅的衣袖,试图让他的拳头松开,“阿寅,你冷静下。”
  她这声阿寅含着念旧之情,慕春寅眸光闪烁,口气终是软了些,“你跟我走,这事就算了。”
  温浅截住他的话:“樊歆,不要听他的。”
  见樊歆迟疑,慕春寅道:“我就跟你说说话,再动粗我就天打雷劈。”
  樊歆只想快点将这矛盾化小,便点点头。慕春寅满意的收回拳头,牵着樊歆便往自己的车走去,樊歆走了几步,另一只手却被温浅抓住。见温浅握得紧紧的,樊歆只得劝道:“我就跟他说会话。”
  这口气颇像女朋友对男朋友的交代,温浅心里略微舒坦了些,尊重樊歆的意见,将手松开。慕春寅见两人眉来眼去,强压的火气腾地又窜起来,眼见又要开战,樊歆赶紧拉住他的手转移注意力:“阿寅你要跟我说什么?”
  慕春寅樊歆塞进了自己的车,还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他用力猛踩油门,车子“轰”一声大响,流星赶月般狂奔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不能坐下来用电脑码字了,爪机的速度有点慢,所以晚更了一个小时。
  ☆、第81章 chapter81 决裂
  樊歆从未坐过这么快的车。她以为慕春寅只是要她去车上说几句话,却没料到他的油门越加越大,炫蓝色的顶级跑车布加迪冲出小区后,火力全开,如发狂的猛兽冲出城市,一路飙上郊区。
  郊区的道路人烟稀少,汽车如飓风般掠过柏油路,慕春寅打着方向盘,余光扫扫后视镜,见温浅的保时捷在后紧追不舍,他冷笑:“阴魂不散!”
  旋即他油门一踩,车子“轰”一声将速度飙高,车速快到风驰电掣,路畔的景象闪成模糊而连绵的影子,樊歆吓得心脏“砰砰”跳,惊恐道:“阿寅!停下停下……”
  ……
  也不知过了多久,布加迪将保时捷甩到再也看不见,慕春寅才将方向盘向右猛打,将车子停到了路畔,轮胎戛然而止的那刻,惊魂未定的樊歆坐在副驾驶上大口喘气,好久后她缓过劲来,道:“慕春寅……开这么快……你疯了……”
  慕春寅手扶着方向盘,漠然盯着前方道路,眸中有悲凉掠过,末了他一声低低的笑,“可不是嘛?看你们亲亲我我,不疯也要被逼疯。”
  樊歆没有答话,她受到了惊吓,推门想下车。
  慕春寅止住她的动作,问:“樊歆,你还想不想解决问题?”
  樊歆平缓了一会,这才问:“你想怎么解决?”
  慕春寅凝视着她,前一刻的阴郁尽数收去,倏然弯弯唇角笑了,“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他话落,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方正的戒指盒,樱桃红的绒面绘有精致的穿心莲藤蔓花纹,“咔哒”一声轻响,他玉白的指尖叩开盒盖,动作轻柔如拂过一朵娇嫩的花苞。
  盒里璀璨一片,星状的钻石在夕晖中闪着一芒芒的光,明晃晃直逼樊歆的眼。慕春寅的嗓音看似无波无澜,却隐含着期待,“你戴上它,过去的事我既往不咎。”
  樊歆的视线扫过戒指,旋即低头落在膝盖与手肘的伤上,她瞧着那包扎的伤口许久,眼里有浓重的悲伤浮起,“慕春寅,你就只想跟我说这个吗?”
  “这是最重要的,其他事我们稍后再说……我知道前几天是我不对,你戴上它,我任你打骂,随你处罚,什么都依你。”他凝视着她,放轻语气试图说服她,“他有什么好?他有我把你放在心上吗?你说过的话,想要的东西,许过的愿望,我从来都记在心里。你喜欢的星星戒指我找到了,你想去爱琴海,我带你去,你喜欢热气球,我给你无数个……你戴上戒指,从此以后,你想干什么,想去哪都可以……”
  他握着掌心的戒指盒,将目光透过透明车窗遥遥落向远方,天际一轮斜阳终于坠下,只剩山峦间一抹浓淡相宜的赤色晚霞,整个画面似铺开一卷宏伟瑰丽的锦缎。他乌黑的眸里满是憧憬,可他的话还未说完,樊歆垂下眼帘,摇头道:“抱歉,我……”
  仿佛意识到她后半句的内容,他迅速截住她的话头,“你可以考虑一会。”
  然而樊歆将戒指推了回去,继续了后半句话,“我不能要。”
  不论她能否将他的伤害抛之脑后,不论她还会不会看在养父母的面上回到那个家,她都不会嫁给他。爱情的国度里,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她勉强不来。
  慕春寅的笑僵了下来,迎着春末的风一点点变冷——她这般果断拒绝,甚至连半点迟疑都没有。
  她的坚定终于激怒了他,他定定瞧着她,像被逼到走投无路的兽,抛出穷途末路的手段,“樊歆,不要逼我封杀你。”
  樊歆抓着座垫的手一紧。
  慕春寅一手撑在方向盘上,盯着她,一字一顿清清楚楚,“樊歆,如果你一意孤行选择那个男人,我保证,有我慕春寅在的地方,你樊歆永无出头之日。”
  樊歆怔住,她看着他,像是不认识他。
  她从未想过有这样一天,他会这样威胁她。
  那一刻有巨大的沉重排山倒海般倾轧而来,这些年他的束缚□□,他的伤害暴戾,那些年深日久的不甘愤恼痛苦肆虐而出,所有情绪交织一团,呐喊着,翻腾着,撕裂着,最终化为决绝。
  她目视前方,阴暗的苍穹残留着最后一抹晚霞,凄艳的色泽宛如陈年朱砂。她看着看着,唇角牵起一抹苦涩的笑,有英雄末路的悲哀,“随便你。”
  慕春寅的瞳孔骤然一缩,当最后的孤掷一注折沙沉戟,这世界仿佛一瞬崩塌,诸神俱死,天地无用,他再控制不住,开了车门,猛地将她往车外一推。
  仿佛这还不够宣泄他的痛苦,他嘶声力竭的吼:“滚!!!”
  ……
  布加迪绝尘而去,樊歆就这样被甩在路边。黄昏的蜿蜒马路上,晚风从四面八方拂过,寒意一层层透进衣衫。樊歆怔怔瞧着布加迪离去的方向,最后捂住脸,想要嚎啕大哭一顿。
  但她没有哭,因为温浅莫婉婉来了。保时捷“轰”地停在她身旁,温浅跟莫婉婉匆匆下了车,温浅打量着她,急问:“你还好吗?他有没有对你怎样?!”莫婉婉也焦急上前查看,上上下下生怕她少了块肉,“他没动粗吧!有哪儿伤了没啊?”
  樊歆摇头,一瞬之间只觉得无比怠倦,她坐在冰冷的地上,半靠着莫婉婉,说道:“我没事,我们回去吧。”
  ※※※※※
  回去的路上,温浅仍是担心那天从楼梯上摔下来的伤,将车开到医院,给樊歆做了个全身检查。医生说只是皮外伤,并无大碍,打针吃药休养一阵子就好,温浅长长舒了一口气。
  三人随便吃了点晚饭便回了莫婉婉的公寓,樊歆坐在沙发上,什么话也不说,呆呆看着窗外,莫婉婉问她跟慕春寅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樊歆只是摇头苦笑,并不答话,之后她便回了房,温浅莫婉婉不好再追问。
  樊歆睡下后,莫婉婉站在阳台上抽烟,温浅立在一旁,端着半杯冰水,静静端详城市的浮光掠影。
  莫婉婉偏头看他一眼,道:“你还在自责啊?”
  温浅微拧着眉头,“这事是我考虑不周,我没料到慕春寅会对樊歆动粗。”
  “这不怪你,连我都不知道慕春寅对樊歆是那种心思,我一直把他们当亲情来着!以前樊歆对身上的伤要么遮掩要么轻描淡写,所以我没想到慕春寅的暴力这么可怕,要是知道,那晚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把樊歆一个人丢在慕宅。”
  两人一阵沉默。
  莫婉婉拍拍温浅的肩,安慰道:“你别怪自己了,今儿你不是揍了慕春寅吗?这大概是头条帝第一次被人打!”她弹弹手中烟,感叹道:“我还从没见你这么不顾形象的发飙过,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淡漠又高傲,我还以为你这手只会拨琴弦,没想到捏成拳头这么粗暴!”
  温浅没答话,他扭头看向屋内,樊歆的房门紧闭,厚重的门板隔断了视线,里头什么也看不见。
  莫婉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劝道:“得了,你就消消气,别再去找慕春寅,不然你们的矛盾一旦激化,樊歆肯定没法安心养伤。”
  温浅抿了一口水,压了压下巴,说道:“我知道,没什么比她的身体更重要。”又道:“不早了,我先走。”
  莫婉婉扭头瞅瞅墙上的钟,“才八点啊,这么早就走?”
  暮色中温浅的身姿略显削瘦,笔挺如修竹,自有一种静谧而沉稳的风致。他指尖摩挲着水杯,若有所思,“如果我没预料错,明天盛唐将会有大动作。”
  莫婉婉也就不再留他,“那好,你回去想对策吧。”
  温浅搁下手中杯盏,步履平稳从阳台走向客厅,路过樊歆房门时,他折回了身,大概是放心不下她,他伸手,轻轻推门进去。
  房里只开了一盏小壁灯,幽暗的光线中,樊歆搂着小熊抱枕睡下了,乌黑的头发散在枕头上,双眸轻阖,微颦着眉头,似乎在梦里也极不开心。
  温浅站在她床头看了许久,他一八二的身材长身玉立,轻轻松松掩住壁灯的光,那发梢的剪影逆着光投到雪白的墙上,像旧电影里安静而细腻的长镜头。
  镜头越拉越远,虚掩的门外,莫婉婉夹着手中的烟,青灰的烟雾在夜色中袅袅升起,将她狭长而英气的眉眼朦胧得看不真切,她面朝房间的方向,有一霎的失神。
  ※※※※※
  温浅所料不错,翌日上午,一则爆炸性新闻登上娱乐头条——《盛唐召开发布会,高调宣布封杀樊歆》。
  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演艺圈一霎被轰动,所有娱乐报刊及网络舆论都大跌眼镜,之前精灵歌姬在盛唐可谓风头一时无两,盛唐总裁亲自陪她赶通告拍影视,将最好的资源全拱手奉上,甚至在樊歆因戏受伤其间推掉一切公务亲自照料两个月,这种爱重曾让无数女人嫉妒到咬碎一口银牙,而今盛唐翻脸相向,说封杀就封杀,毫不留情。
  记者们在发布会上追问慕总裁因由,慕春寅什么也不解释,只面无表情的回了句“不稀罕就不想要了”这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记者们听不明白,便一窝蜂去联系当事人樊歆,可樊歆的电话压根打不通。
  双方一个不解释一个不露面,正值局面愈发扑朔迷离时,网上有一则小道消息传了出来,某个资深娱乐人爆料,盛唐之所以封杀樊歆,是因其违犯员工合同,公司不允许艺人未经同意恋爱,而樊歆却私底下与天才音乐家拍拖,更不顾公司三令五申,于演唱会上高挑宣布恋情,这才惹怒盛唐高层,将其封杀以示惩戒。
  此消息一出,舆论登时分为两派,一派是谴责樊歆的,既然跟公司签了合同,就该按契约精神遵守规章制度。另一派则同情樊歆,毕竟真爱无罪,不论任何工作都不能压抑人追求感情的天性,更有甚者感动道:“精灵歌姬宁可舍弃前程也愿不放弃温先生,我又相信真爱了!”
  ……
  舆论界吵成一团,又一条重磅新闻而至。
  ——因樊歆严重违反公司合约,盛唐宣布与其解约,并向其提出高达3.2亿人民币的天价违约金。
  此消息一出,全国哗然。
  3.2亿!刷新娱乐圈最高违约金!而且刷新了数倍!
  就在全民热议这天价违约金时,当事人樊歆正蜷在莫婉婉公寓中,手里握着盛唐发来的传真——说穿了就是赔款通知单。
  莫婉婉在旁道:“慕春寅疯了吧!那张媛媛还是一线呢,当年解约也就赔了几千万而已!慕春寅倒好,对你一开口就是三亿!抢钱哪!”
  樊歆一动不动瞧着传真文件,白纸黑字的纸张上,那串长达九位的天价数字冰冷的落于她眼底。
  他果真是说到做到,步步紧逼,不惜将彼此的关系彻底撕裂。
  窗外日光倾城,樊歆却指尖发冷,二十七年感情,即便她没有走到爱情这一步,也从未想过要以这样极端的方式分道扬镳。
  她慢慢抬起手,撕了那张文件,纸张清脆的撕裂声传来,一阵风过,雪白的碎片随着风凌乱散开,樊歆怔怔瞧着,只觉得身体的某部分也似成了那破碎的纸,拆骨断筋的痛。
  ……
  ☆、第82章 chapter82 离别
  翌日上午,温浅来到莫婉婉家,樊歆正在房间打点滴——医生给开了消炎针跟营养针,每早上都得按时打。
  医生忙碌时,温浅与莫婉婉去了阳台。温浅两眼布满血丝,眼眶略微发青,仿佛通宵未睡,莫婉婉问:“昨天怎么联系不到你?新闻你看了吗?慕春寅不仅要封杀樊歆还要她赔钱。”
  温浅压压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