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
  “事业上的困难有带给你什么影响吗?”这句话几乎就是在□□裸地逼问她录像事件了。
  录像事件爆发的影响几乎覆盖了全国,基本上除了不上网的,人人都知道。聂云这句话一问出,所有的观众几乎是反射条件地盯住莫妮卡的表情,想要第一时间抓住她的心理活动。
  莫妮卡脸上维持着一丝礼貌微笑,但谁都能脑补出她此刻内心的不快。“我那时经常用一句话安慰自己,就是:眼睛看到的不代表是真象,所有困难都是暂时的。只要我坚持本心不变,世界终究会为我改变。”
  电视节目有访谈尺度,聂云无法继续往深处问,于是她调转了话题。“网上流传的男友劈腿是真的吗?”
  “……我们从前以为在一起就是爱情,等对方找到真正的爱情后,才发觉自己的其实是友情。所以,既然没结婚,发现错误及时止损这种事情,我觉得还好。”莫妮卡没有在节目上狂踩景怡乔奇,也没有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态,不是因为仁慈,是不需要。
  她不希望自己的形象同怨妇、弃妇定格在一起。而且上电视臭骂劈腿男友和小三这种事太跌份了,她做不来,要下黑手背地里往死里整就好了。屏幕上维持宽宏大量的态度,反而还能激起公众的好感。
  “如果现在要跟对方说一句话,你会说什么?”
  莫妮卡深吸一口气,表情很平淡,看不出任何情绪。“每个人的成长路上都会有一个人,那个人叫做初恋。初恋通常是无疾而终的,但尽管如此,我们还是会怀念它,因为,那毕竟是人生中最美好的青春回忆。我要感谢那个人,曾经带给我的美好时光。”
  她始终从容淡定,不卑不亢。既没有惋惜,也没有怨恨,平静得就好像哥哥是在宣布晚饭吃什么。
  台下妈妈级的观众纷纷鼓掌,这个女孩子太乖巧了,乖巧得让人心疼。
  “说的真好,我上大学时也有过被劈腿的经历,所以特别能理解你的感受。真的,报复和不甘只是你忘不掉的表现。真正的放下,才是人生的正确选择。我觉得我今天从你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真诚、热情、率真、善良、不做作。你很像那种,妈妈口里面说的‘别人家的孩子’,”聂云刚说完,台下立刻笑起来,“你的父母很为你骄傲吧?”
  “我希望他们会。”
  “你是喜欢父亲多一点还是母亲多一点?”
  莫妮卡脸上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或许是爷爷奶奶吧。我的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各自组建了新的家庭,我的母亲是乌克兰和中国的混血儿,我的父亲是德国长大的华侨,国外的很多婚姻思想,和国内是不一样的。当然,我希望他们都能过得幸福。”
  这一段话莫妮卡说得很艰难。现在国内的媒体上并没有对她家庭的详细报道,连她的米分丝都不知道她是从小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
  “你在澳洲上的大学?”
  “对,我在monash大学读国际贸易。”
  “我读书时去过你们学校作交流访问,那个学校的商科非常好。为什么后来选择进了娱乐圈呢?”
  莫妮卡双手一摊,故作惆怅。“应该说是命运的决定。”
  聂云立刻用莎翁的名句反击,“人们可支配自己的命运,若我们受制于人,那错不在命运,而在我们。”
  莫妮卡双手捂住脸小小抱怨道:“聂云姐,你这个活的移动文学宝典就放过我吧。我当时年纪小,参加完选美比赛获奖后,直接就给拉去拍戏了,根本没想那么多。”
  好了,镜头前适当地示弱,有助于维系观众好感,拉近距离。莫妮卡这个表情动作太过可爱,台下的中年妈妈们不由自主露出笑容,像是在看自己的女儿撒娇。
  聂云也笑起来,打趣道:“听说你有自己的公益基金,需要我这个活的移动文学宝典帮你想想宣传方案、写写广告词么?”
  莫妮卡双眼放光,“那太好了,求之不得啊。”她把脸忽然对着一个机位,表情极其认真,“在座的各位观众以及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你们都听到了哦,聂云姐姐亲口答应为莫妮卡天使基金会进行义务宣传,请你们为我做个见证,以后有需要帮助的朋友可以直接联系聂云姐,我现在就任命她为基金会理事长助理,哈哈。”
  台下观众爆发出一阵掀翻屋顶的掌声,聂云无奈地看着莫妮卡,表情又好气又好笑。
  “本期节目为大家展示了一个不一样的青春偶像,莫妮卡。从她的身上,我们发现了很多很多可贵的品质。这个22岁的小姑娘从三年前起,不靠家人、父母、朋友,独自背着行囊出发,一路也有过坎坷、有过挫折和辛酸,期间种种辛苦,她没有告诉我们,但大家可以去猜,可以用眼睛看。”聂云在作结尾煽情部分,配合她的语言,大屏幕上显示出了一段莫妮卡出道至今的画面剪辑,从选美拿奖的照片,一直到剧组里拍戏受伤、出门被路人砸、捐款、在录音棚里一遍一遍试音,以及在地震灾区和小朋友们一起玩耍,抱着被踩伤的小姑娘在急诊室门口坚毅的眼神,催人泪下的音乐中,莫妮卡的过往像一段影片一般展示在观众面前,最后的enddingd定格在她拍《两个我》时的一张剧照上,梳着两条辫子,一身半旧校服,站在老旧的弄堂前,一点一点,慢慢展颜,绽放出花朵一般的笑容。
  “她像一朵生长在街边的蔷薇,美丽、生机勃勃,但又温暖人心。不是云端那头的模糊倩影,不是荧幕里边的高冷女神。莫妮卡,新生代的青春偶像明星,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她会在影视界取得更好的成就。本期节目到此结束,谢谢大家的收看,我们下期再见。”
  ☆、第34章 首映
  《聂云实录》是一档火遍全国的访谈节目,靠主持人犀利的谈话内容和高关注度的受访嘉宾走红。莫妮卡录完节目的当天晚上,热搜榜上电影《两个我》的搜索查访量立刻攀升,剧组赶紧趁热打铁进行网络公关,放出催泪片花组织大量关于亲情的话题讨论,大规模推广讨论转发送首映式门票的活动。
  《聂云实录》覆盖到的中青年和海外收看人群也开始发力。莫妮卡在访谈中的谦逊、坦诚彻底扭转了录像事件的恶劣形象,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大众又一次被她捐款的经历戳中,这种感动被转变成票房号召力,电影还未正式上映,各大电影院线的网站上预售票已经抢购一空。掏钱买票的中青年观众普遍抱持着一种非常朴素的是非观: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姑娘做善事把自己给做成了穷光蛋,我掏钱买票,看她演的电影,给好人一点支持,让良知得到慰藉。
  这种类似于补偿心理的公众期待度对于电影宣传而言非常有利。趁着东风,这部小投入的剧情类影片海外版权用买断的方式卖了个好价钱。国内的电影为了预防风险,基本上都采用买断的方式进行海外版权出售。只有极少数例如张艺谋之类的大师拍摄的大投资大制作的片子敢使用保底分账,也就是购买版权的发行商先付一定金额作为保底,然后在本国市场发行,等到电影下片之后,除去保底之外的发行所得,再与出售版权的一方进行分成的方式。
  卫汉从本质上还是属于艺术片导演,艺术片经常面临着叫好不叫座的局面,例如上一部的《日光倾城》。《两个我》有所不同,虽然也属于艺术片范畴,但因为宣传的关系在全国范围内掀起了观影热潮,因此很有可能会打破文艺片的票房诅咒。
  整整十天,卫汉带着主创班底在全国各地飞来飞去进行宣传造势,直到s市的首映式临近,才赶回大本营准备首映式相关工作。
  tina开始满世界联系服装商为莫妮卡联系出席礼服。这次出席,他打算让莫妮卡走仙气风istavall的高定刺绣花朵礼服裙飘逸轻盈,面料的使用和色泽度的选择非常衬莫妮卡的气质肤色,代言的瑞士珠宝品牌herz也主动提供新款项链图册,让莫妮卡选择。
  “我觉得还是这款三层挂塔钻石的好看,配你这一身淡烟色的礼服非常搭。”tina“哗哗”翻着图册,一个个仔细琢磨比对。“我也喜欢这款东方瑰宝造型的项链,但你的礼服是前开襟的,如果脖子上的装饰太单调会让人把眼睛集中在胸部,这显得我们很俗艳,跟你的整体风格就冲突了。所以还是三层式的好了,宁愿中规中矩,也不要给那些狗仔们胡编乱造的机会。”
  “这些瑞士鬼佬,早先提都不提赞助的事儿,这回熬到首映式了,巴巴地跑来要提供珠宝。”六生语气不爽。
  “知足吧herz一般只给欧洲一线大牌明星主动提供,给莫妮卡还得看在她是代言人的份儿上。换个人去试试,理都不理。”
  首映式当天。
  卫汉穿着藏金色唐装出现在首映式发布会上,莫妮卡站在张秋兰旁边。两人都盛装打扮,张秋兰是一件紧身黑色低胸礼服拖地长裙,显得高贵典雅。莫妮卡浑身被裹在istavall别致的紧身丝绸里,整个人如同一朵早春绽放的含露蔷薇,站在那儿就是一副画,美得如痴如醉,仙得云山雾缭。她的米分丝团在自发组织到场加油,手里举着印有她半身像的横幅边摇边喊。
  经过了记者环节,主持人将莫妮卡的米分丝团团长请到台上与偶像作亲密互动。这个叫蓝盈的20岁姑娘激动得热泪盈眶,莫妮卡主动拥抱了她后,把自己的签名照分送给到场的米分丝,顿时米分丝团内又是一阵尖叫。
  发布会结束,第二个环节是观影。这次观影邀请了国内知名影评人杉卡山,文心等七人,另有发行商、广告赞助商、投资人、知名电影杂志主编等诸多电影界文化名人,莫妮卡和张秋兰、六生坐在一起,米分丝团们也相继落座,电影正式开始。
  巨大黑色幕布上,缓缓出现一丛枯树枝,随着镜头往下拉,树枝下面的热闹市井小巷一点一点展现在屏幕上,街上人来人往,包子笼的蒸汽、送牛奶的单车铃声、清洁工的黄马褂交织在一起,组成这清晨繁忙的一天。
  “开篇镜头色彩沉重,符合卫汉用色彩表述情绪基调的习惯。看来和海报上宣传的一样,是个催泪炸弹。”文心以手掩嘴,侧头与右边的《观影月评》主编徐弘论窃窃私语。
  徐弘论点头补充,“本来我还担心张秋兰这么大年纪演18岁少女会很吃力,没想到卫汉直接从背后运镜,只要抛开了脸,凭张秋兰的实力,随便一个甩手都是戏。这段长镜头很考导演,又要推进情节,又要让观众不无聊,需要点功力。”
  他说的是少女时期的母亲发现在垃圾桶里发现弃婴秀秀这段戏。屏幕上的张秋兰穿着宽大肥厚的蓝白校服,从街角拐弯处慢慢走着。观众看不到她的脸,只看到一个女孩漫无目的地在人群中走着,降c的钢琴配乐不经意间插入,低缓平稳的乐声给整个电影渲染出一层压抑中略带轻快的氛围。
  《两个我》围绕着母亲和秀秀展开。十八岁的母亲因为一场洪水接连失去父母兄弟,高中毕业没钱上大学,独自一人在小镇的街头游荡,她想到死,却意外在医院附近的垃圾桶里发现弃婴秀秀。幼小的生命燃起她对生的渴望,为了抚养秀秀,她靠捡垃圾艰难维持着两人的生活和秀秀的学费。在学校一次运动会中,秀秀被意外发现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如果不治疗,只能再存活三年。为了给秀秀治病,母亲卖血、参加试用药人体试验、下黑煤矿挖煤,拒绝了老鳏夫掏钱包养秀秀给她治病的诱惑,靠着母爱的力量起早贪黑攒钱,当女儿的病终于治好后,在一个清晨,母亲去市场买菜,忽然倒在路边。孩子发狂地背着她送往医院,被告知母亲因为常年操劳身体已经崩溃。为了维持母亲昂贵的治疗费用,孩子重复了母亲前半生的生活,捡垃圾、卖血、参加人体试验……故事的最后,母女俩躺在病床上,母亲双手怀抱着女儿,哼唱着第一次捡到孩子时唱的摇篮曲,然后死在了床上。
  一部电影的开头和一部小说的开头同样重要。如果不能在开篇三分钟内迅速抓住观众视线,则很有可能会流失一半的受众。社会越发达,科技越进步,人们的耐心越少。用尽量短的时间抓住观众,用尽量简单的镜头叙述出复杂的故事,这道理好导演都懂,所以电影里的母亲很快凭借着婴儿微弱的哭声发现了被遗弃在路边的秀秀。
  “你也没有家,我也没有家。从今天起,你就跟着我吧,秀秀。”年少的母亲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婴儿,用手把秀秀的脸擦净。这时光线打到张秋兰的侧脸上,慢慢扩散到全身,她整个人萦绕在暖黄色的光源中,场景还是那条街,但与周围阴沉灰暗的颜色形成强烈对比。镜头慢慢摇起,拉远,母亲和秀秀的影像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暗化,当灰色长街上的亮点逐渐缩成屏幕上的一个闪光时,屏幕彻底暗下去,一行字母打出:十八年后。
  一间破败的小屋。镜头摇动,跟在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姑娘身后,一步一步,慢慢踏进了家门。
  扎着马尾辫的少女走着走着,出其不意一个回头,一张年轻而稚气的脸出现在镜头里。如同小鹿般单纯干净的眼睛定定地在屏幕上霸占了1秒左右时间,似乎在张望什么。那双眼睛出现在屏幕的一瞬间,现场的观众受到感应似地心脏集体颤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