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诡计 第230节
  范志远的目光落在童元龙的右手上,那上面包着纱布绷带。童元龙的手微微一颤,但不敢往回缩。如果掩饰,就显得心虚了。
  童元龙装模作样地把笔记本拿了出来,摆在桌上。
  “你的手怎么了?”范志远的第一个问题果然是这个。
  童元龙道:“受了一点伤。”
  “让我看看。”范志远道。
  童元龙摇摇头:“一会还得重新包扎,麻烦的。不用看,我来找你是因为你朋友有话想跟你说,他来拜托我。”
  范志远盯着童元龙的表情,道:“我的朋友们,过得都还好吗?”
  “老王有一点麻烦。”童元龙低着头小声说。
  “跟我有关系?”
  童元龙想了想:“有关系。警方和检方很积极地在准备二审,他们想找出新证据。我收到消息,明天他们会带顾寒山来见你。”
  范志远没说话,但童元龙看到他的眼睛亮了。
  “有意思。”范志远道。“怎么会想到让顾寒山来?”
  “顾寒山在调查她爸爸的死。”
  “那怎么会想到我身上?”
  童元龙咬咬牙:“别好奇,志远,不要问她,不要理会她,不要跟她对视。明天你要全程沉默,不要接她的任何话,也不要管警方说什么。警方这是打心理战,他们没有办法了,只能靠这个碰运气,只要你沉住气,二审我们肯定还得赢。”
  范志远沉默了一会:“我还没有见过活的顾寒山呢。”
  童元龙憋着一口气:“二审赢了,你想怎么见就能怎么见。”
  范志远看着他,想了想,问:“还有吗?”
  童元龙顿了一顿:“老王觉得雪人有些小动作,但他还不清楚具体是什么情况。总之是有一些案子发生,还有一些以前用到的人失踪了。他让我告诉你,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范志远冷脸默了一会,忽然笑了笑:“什么样的心理准备?”
  童元龙道:“应该是让你心里有个数吧。他让我问问你有什么嘱咐没有。”
  范志远又笑了笑:“他有没有说,我应该防备什么?”
  防备。
  童元龙心一跳。他刚才刻意没有提到这个词。范志远现在在牢里,能见到他的只有他,要说防备谁,这简直是引火烧身。
  童元龙缓了缓情绪:“老王还不清楚具体的情况,他会找雪人沟通。”
  “老王是被调查还是通缉?”
  “通缉。”
  “那他行动很不方便啊。”范志远道:“这种情况他还要冒险去找你给你一刀,你是让他多不放心?”
  童元龙虽然有些慌,但表面还是镇定:“他被通缉压力太大,太冲动。不分青红皂白,胡乱行事。也幸好是我,不然你现在已经没律师了。我已经跟他谈过,他这样会闯祸的。尤其他还在被通缉的情况下,跑来惹事只会把警方的注意引到你这里来。这事我是不想这么就算了,但目前最重要是把你的二审打赢,让你真正自由。希望他能把我的话听进去,别在这种关键时候给你惹麻烦。”
  范志远盯他半晌,盯得童元龙心里发毛。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他承认了刘施阳给了他一刀。
  童元龙来之前并不觉得自己能骗过去,心理准备是有的,但范志远这样问都不问,直接下结论还是给了他压力。
  童元龙告诫自己再镇定些,他不说话,等着范志远。范志远最后“嗯”了一声,算是认同了童元龙的话。童元龙这才稍稍放松。
  童元龙道:“你也一样,我说的话你一定要听。如果消息属实,明天顾寒山真的来了,你一定要无视她。别说话,别搭理他们。我们已经赢了一审,二审肯定也没问题,只要你稳住。”
  范志远往后靠了靠,懒懒散散的样子:“行啊。”
  童元龙被他的姿态弄得有些警惕,但实在也没想出什么来,便道:“那就这样。”
  范志远问:“是谁告诉你顾寒山会来?”
  不待童元龙答,他又道:“雪人说的?”
  “对。”
  “她为什么要告诉你?”
  童元龙愣了愣,这个问题,哪里怪怪的?童元龙丢开疑惑,挑了个安全的答案:“你的朋友们都希望你能平安出来。你不出来,他们也不放心。”
  范志远笑了笑,没说话。
  童元龙便问他:“你有什么要交代老王的吗?他说要等你的话。”
  “没什么交代。就让他照顾好自己吧。等我出去,我会跟他见面的。”
  “没了?”
  “没了。”
  童元龙想了想,又道:“他要求我跟你拿一个密码,他说拿到了才能证明我有把话都带到。”
  范志远又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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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朋从医院出来,就在街上乱转。他去了商业街,换了一套新衣服,又找了家馆子吃了顿饭。接着买买水果,到路边小超市里逛了逛,买了些小东西。
  宋朋知道有警察跟着他,他猜他每去一个地方,都有警察去观察和询问他做了什么,买了什么。宋朋也没打算甩开他们,他很清楚这是徒劳。但显然他也没打算让跟踪他的警察太轻松。宋朋故意弄了些麻烦,看到跟踪他的年轻警察有些着急地一次次寻找他的踪迹并跟上,他想起了自己当年做警察的时候。那真是一段开心幸福的时光。
  只是命运这家伙有些坏心眼,总想让人不好过。
  最后宋朋去了简语家。
  裴琳芳看到他来,手上还拿着上门做客的水果礼物,有些吃惊。
  “简教授让我来的。”宋朋道。
  裴琳芳想了想,让宋朋进来了。
  宋朋把水果放在了桌上:“简教授让我买的,他说这些是你喜欢吃的。他遇到了一些麻烦,目前被警方监管。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有些话他让我帮忙转达。”
  “坐吧。”裴琳芳指了指沙发。
  宋朋没坐,他问:“我可以借用一下厕所吗?”
  裴琳芳愣了愣,但还是点头:“好的。”
  宋朋客气说“谢谢”,脚步飞快地去了简语的房间。
  裴琳芳看了他背影一眼,在沙发上坐下了。宋朋显然不是真的借厕所。有公卫他不用,跑去简语的房间,肯定是要做别的事。但裴琳芳不想知道他要干嘛,她也不想走进简语的房间去看。
  宋朋进了屋,打开了简语的衣柜,衣柜最下面,放着一个小小的保险箱。宋朋输入了密码,打开保险柜,保险柜里放着一些文件、证书和印章等。宋朋翻了翻,拿出一个大红本,上面写着不动产权证书。宋朋打开看了一眼,上面是翡翠居的地址,还有钟敏的名字。宋朋掏出在路上买的火机,走进了卫生间,他把房产证烧了,丢进了马桶,一把水冲掉了。
  宋朋飞快把保险箱恢复了原状,做了清理,迅速走出了房间。
  裴琳芳对他这么快就出来有些惊讶,她再次对他道:“坐吧。”
  这回宋朋坐下了。
  裴琳芳问:“你今天见到简语了吗?”
  宋朋道:“是的,见到了。简教授有些脑出血,情况比刚入院的时候差了些。我看他精神不是太好。”
  裴琳芳并没有心疼的表情,只点了点头。
  宋朋道:“教授说昨天跟你说了今天签字,但是你没有去医院找他,是警察来过家里了吗?”
  裴琳芳禁不住冷笑了一下,简语真是神算,什么都猜中。“他知道警察会来找我,是吗?他同意离婚,但又拖延,是想警告我。”
  宋朋没发表看法,只问:“是哪位警察过来,说了什么?”
  “是关队。他没说什么,他知道简语是被诬陷的。他想搜查房子,我拦住了,他也没胡来。但下次他再来,我不会再拦了。”
  宋朋依旧没评价,他道:“离婚协议书,我帮你拿给简教授签字吧。”
  裴琳芳惊讶地抬头。
  宋朋道:“简教授说,他答应你要签的。如果你不想看到他,那我帮你送过去,他签好了,我再给你送回来。”
  裴琳芳确实不想看到简语,她害怕见到简语后又碰钉子,害怕再听到他的谎言,害怕自己害怕的状态。
  宋朋似乎是知道裴琳芳的疑虑:“放心吧,我一定把签好的协议书给你送回来。简教授说,如果你不想见到他,你就不必见到他。”
  裴琳芳终于站了起来:“我去拿给你。”
  裴琳芳走回房间,很快又出来,手上拿着一个透明文件袋,里面放着两份协议:“我都已经签好了。”
  “好的。”宋朋接过文件袋,发现里面还放着一支笔。这是担心简语现场找不到笔,没法签吗?
  宋朋抿抿嘴角:“那我走了。”
  裴琳芳跟着宋朋身后送他。走到门口,宋朋忽然转身:“裴教授,我还有话,是我自己想说的。不是简教授让我说的。”
  裴琳芳看着他。
  宋朋道:“简教授从前跟我提过他的家庭情况,他跟我说过,他很爱你。他爱你并不是因为你是裴院长的女儿。但因为社会地位的不对等,他与你相爱,就是他攀上了高枝,所以他没有资格为这事辩解,他确实从你们的婚姻里得到了许多资源和好处,这也是他一定要成功绝不能失败的原因之一。他不能让岳父和妻子失望,不能让你们被别人指指点点嘲笑。他对你的感情,对家庭的感情,都是真的。”
  裴琳芳张嘴欲说话,宋朋道:“请让我说完,我保证只说这一次。”
  裴琳芳闭了嘴。
  宋朋继续道:“简教授没有婚后出轨,他跟钟丽确实有一段感情,但他在那段感情里很犹豫,可是钟丽对他太好了,从来没姑娘对他这么好。他又觉得他必须回报。他做错了。后来他发现钟丽非常的偏执、喜欢说谎,各方面都与他并不合拍,他就提出了分手。他遇到了你。他不知道钟丽有了孩子,也不知道钟丽为了在未来能折磨他而生下了孩子。他犯了错,那个错影响了他一生。无论怎么努力,无论怎么弥补,都没办法再走回正轨。他很爱你和孩子,他非常痛苦。他对每一个人都好,他真的用尽全部心力在贡献,他以为他能弥补。但其实不能。我一点一点地看着他走入深渊。”
  裴琳芳紧闭着双唇。
  “我请求你,裴教授。”宋朋语气诚恳,“我请求你给简教授留一点尊严。如果有什么事是需要他跟警方交代沟通的,让他自己交代吧。他已经做好准备了。”
  裴琳芳沉默了好一会:“你相信他吗?”
  “我信。”宋朋很快答。
  “你被洗脑了。”裴琳芳道:“我不敢信。就算他说的是真话我也不敢信。相信他只会让自己更痛苦。我受够了。”
  “我明白。我会把离婚协议书给你送回来。简教授说,希望你以后都开开心心的。”宋朋并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争辩。
  “不,你不明白。”裴琳芳道:“你心里的菩萨,在我眼里是恶魔。你满心满脑的菩萨,怎么会明白恶魔是什么。”
  “我明白的,裴教授。我见过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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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阳精神疗养院。
  常鹏有些坐立不安。他把所有的消息告诉了钟敏,他让钟敏好好想一想,然后晚上他们谈谈。他希望钟敏愿意改主意,他们一起离开这里,寻找新的生活。
  钟敏不久前给他来电话,告诉他今晚谈不了,也不用谈了,她考虑好了,她愿意听常鹏的劝,他们到国外去,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