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节
  容戌被容誉抢了先,暗暗咬牙,他也撩起长袍跪了下来,一脸羞愧,“父皇教训的极是,儿臣枉为太子,也枉为人兄,竟然对三皇弟如此。儿臣……儿臣只是一时之间忧心父皇的身体这才对三皇弟不满,父皇您放心,儿臣日后不会这样了。”
  延昌帝见两人都认错了,脸色稍稍好了一些。他手握成拳,抵在唇边轻轻的咳,好半晌平静下来,这才欣慰的看着他们二人,“朕的身体朕自己清楚。你们兄弟、和睦相处最好。你们两个这些年……朕都看在眼里,朕只得你们两个两个儿子,眼下……朕的身体每况愈下,你们兄弟二人……都是朕的好儿子。你们两个性子、性子不同。朕心中有所决断,朕传位的圣旨已经拟好……”仿佛完全没看到容誉和容戌面色的变化,延昌帝疲惫的阖上眼睛,淡淡的道,“等朕驾崩之后,朕会让……让孙爱卿宣布传位的遗诏,朕只希望,不管你们是谁坐上着大远皇帝的位置,都要善待另外一人!你们知道了吗?!”
  两人同时收敛了心中的各种心思,点头应是。
  容誉心下微微忐忑,因为他实在不知道父皇的遗诏究竟是让谁继位,但是照目前的形式来看,应当……是他吧。如果是容戌,他原本就是太子,这有什么不好说的,还非要藏着掖着?
  让孙清正宣纸,那么,传位的圣旨应该在孙清正的手中,以孙清正对容戌的厌恶,又怎么可能让容戌登上皇位!
  容誉心下暗暗震动,低垂的眼睛是掩饰不了的欣喜之色。
  看来母妃说的没错,他这两天要偷偷的去大学士府拜访拜访孙清正,套套他的话了。
  相对于容誉的兴奋,容戌的一颗心彻底沉了下来。
  先前吕公公说父皇已经立好了传位的圣旨他还半信半疑,如今……父皇都已经亲口说出来了,这事儿看来是假不了了。他的想法和容誉一样,如果继位的人是他,他是个光明正大的储君,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而宣旨的人选择孙清正。
  他一时间恨透了自己当初不该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对付孙芷,以至于现在想要和孙清正重归于好都不可能了。
  可是后悔已经完全没有作用,他眸子扫了一眼面色晦暗的延昌帝,既然圣旨已经下来,还在孙清正的手中,看来他要和爹爹商量一番看看该怎么去大学士府把圣旨给偷出来,是他的名字当然最好,若不是他的名字……那他就要不惜一切代价的改成自己的名字。
  若实在找不到圣旨。
  容戌面色顿时一冷,若真是这般,父皇你对儿臣毫不留情,就不要怪儿臣对您也狠下杀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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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九章 蓄势待发,行动!
  当天晚上,侍疾完毕的容戌从皇宫里出来,再一次去了简亲王府。
  他原本还想着想办法跟容誉一般,不出宫留在宫里侍疾,也好表示一下他作为人子的“孝心”,但是既然皇上已经说立好了传位的诏书,那么就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了。
  还是那个院子,还是那个房间,他到的时候容厉云没有在屋里,这原本是爹在简亲王府后院住的院子,可自从沈氏生了孩子之后,这里就再也没有住过人。
  他刚从密道里出来,房间里就飘下来一个浑身裹在黑衣中的暗卫,“殿下,要不要属下去叫王爷过来?”
  他张嘴刚要同意,沉思了片刻,终究是摇摇头,“不用了,本宫亲自去。”
  暗卫又悄然无声的隐匿起来。
  容戌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出于什么心理,缓步从容厉云的院子慢慢的往沈氏的院子里行去。他走的很慢,一路上避开了丫鬟婆子,有时候碰到隐匿在暗中的暗卫,暗卫瞧见是他,立马又藏匿了起来。
  容厉云的院子距离沈氏的院子很近,近的有些离谱了,他甚至怀疑容厉云之所以住这个院子,是不是就是为了能更接近沈氏一点。
  容戌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皇上把皇位的传承都已经定下来了,他反而没有了前些日子的忐忑不安,整个人都沉淀了下来,或者说有了破釜沉舟的勇气。初冬的夜晚已经有些冷了,他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却依旧有冰冷的风顺着衣襟涌入体内,有一种浸入骨髓的冷。
  很快就到了沈氏的院子,她的院子明亮宛若白昼,昏黄的烛光有种令人心惊的温暖透出来,他心下冷笑,怪不得容厉云老是往这边来,可殊不知,若是落入了温柔圈子,再豪情万丈的英雄也终究变成无用之人!
  他踏着冷凝的步伐一步步的入了院子,院子里伺候的人很少,他没有立马进去,而是绕到了院子的一侧,这里正对着正屋的窗子,兴许是风冷,窗子合上只露出一条小小的缝隙。
  他站在缝隙的旁边,清楚的看到房间里一派和谐的模样。
  沈氏面色苍白的躺在床榻上,容厉云则抱着还未满月的汐月满屋子的走动着,他头一次瞧见容厉云这样温情的模样,眼睛里仿佛只能看到怀中抱着的小小婴儿,小婴儿应当没有睡着,容厉云一手熟稔的抱着她,一只手落在她的脸颊边轻轻的戳她的小脸。
  小孩子仿佛十分高兴,笑的很是开怀。
  容厉云瞧见小婴儿笑,他自己笑的更是开怀。沈氏一身白色的亵衣坐在床沿上,目光偶尔掠过这父女二人,目光里便有温柔之色滑过。
  容戌冷笑一声,“啪——”的一下将窗子拍上!屋里的容厉云立马警觉,厉喝一声,“谁?!”容戌只觉得一阵劲风袭来,随后便感觉到有一根簪子划破空气,对着他的面门就射了过来。
  索性他有防备,一个侧身就避开了簪子。与此同时,容厉云已经从屋子里窜了出来,他破窗而出,一掌便要拍过来,在瞧见他的那一刻目光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迅速的收回了掌风。
  “戌儿,怎么是你?!”
  容戌已经收敛了所有的情绪,目光里有点点的落寞之色,他低低的叫了一声,“爹……”
  “这么晚了怎么往王府跑,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别站在这里,进去说!”容厉云说着就抓住容戌的手,想拉他进屋。容戌却没有动,他反手握住容厉云的手腕,“爹,不用了,娘她……应该不想看到我!”
  容厉云脚步一顿,再看看容戌站在窗口的模样,心下微微酸涩,这孩子,应当是瞧见了他们屋子里温情满满,所以才忍不住砸了窗子吧,他心里到底是有寰儿这个母亲的。他叹口气,手中却毫不退让的握住他的手腕,“先前你也说了,等你娘出月子就来看她,如今她也快出月子了,你进来看看吧,你妹妹出生了这么久,你也没有来看过一次,今天既然来了就来瞧瞧,有什么话等过一会儿咱们父子再说。”
  容戌微微犹豫,终究是缓步跟上了容厉云的脚步。
  跟着容戌进了屋,房间里已经烧了火盆,很是温暖,他掀了帘子,一眼看到沈氏看过来的眼神。
  沈氏原本还以为有人来刺杀他们,瞧见容厉云把孩子递给她之后就冲了出去,心下还有些惴惴,可很快外头就没了动静,她紧紧的抱着怀中的孩子,孩子还没有取名字,暂时就用皇上赐的名字叫汐月。汐月年幼,睁着一双纯净漆黑的大眼睛天真无邪的瞧着她。她每次瞧见汐月的眼睛都忍不住想起恒儿,先前恒儿装傻的时候眼睛和汐月真的很像,都是纯净的黑色,让人看一眼就忍不住想用尽全力去保护。
  听到脚步声,她面色微微一变,眼睛紧紧的盯着窗帘,却瞧见掀开了帘子的人竟然是容厉云,身后跟着的却是容戌。
  她眸子微微一变,仿佛一瞬间被灌入酸甜苦辣咸这几种调料,心中复杂的说不出个是什么滋味,她下意识的去看他的眼睛,却见他一双眼睛暗沉的如同漆黑的夜,隐隐有一股子黑暗的东西藏在里头,仿佛随时都能爬出来一些让人心惊肉跳的东西。
  她皱紧了眉毛,下意识的排斥。
  恒儿的眼睛不是这样的,恒儿看人的时候目光暖融融的,根本不像他,明明在笑,可眼睛里是阴沉着的。
  沈氏抿着唇冷硬的别过头不去看他。
  见此,容戌的眉头不着痕迹的挑动了一下,却在容厉云看过来的时候落寞的垂下视线。
  他脚步顿住,“爹,儿子还是去您的院子等您吧。”
  容厉云心下气恼不已,他方才把沈氏的眼神尽收眼底,知道容戌肯定是心里又不舒服了。他拼命压住怒气,回头拍拍容戌的肩膀,指着床边的凳子,“去坐一会儿。”
  容戌没动,他垂下眸子,苦笑不已,“爹,儿子还是先走吧,娘她还没有出月子,身体虚,现在瞧见了儿子心里肯定不舒服,儿子还是改日再来吧。”
  “改日,改到什么时候?”心结不解开,什么时候来都是面对冷脸。
  “到……娘身子好点的时候。”
  “不用,你去坐着。”
  容戌想了想,还是坐在了床边的凳子上。只是谁都能看出他的拘束和不自在,他眼神带着一些淡淡的渴望瞧着沈氏怀中小小的襁褓,却没敢伸手去抱孩子。容厉云看在眼里只觉得心酸,好好的一家人,怎么就不能和谐相处呢。他走到沈氏的身边,从他怀中接过孩子,小小的人儿还睁着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他心里那一点不舒服立马就消散了,抱着小孩子,笑道,“汐月,汐月啊,来看看你哥哥。”
  他走到容戌身边弯下腰,容戌立马就把襁褓扒开了一些,“爹,汐月她……好漂亮,我能抱一抱吗?”
  “当然可以。”
  容厉云把襁褓递给了容戌,容戌显然是没有抱过孩子,抱孩子的姿势根本就不对,汐月兴许是被抱的有些难受,瘪瘪嘴就要哭。容厉云赶紧给他调整了抱孩子的姿势,汐月这才眨眨眼睛,一咧嘴又笑了。
  容厉云心里暖融融的,跟容戌道,“你这个妹妹啊,娇气的很,稍微有一点不舒服就要哭。”
  “没事儿,女孩子家家的养的娇气些好。”容戌从凳子上站起身,学着容厉云的样子,抱着汐月满屋子的走动,低头逗她,“汐月,我是哥哥哦。快叫哥哥。”
  “会叫哥哥得一年后呢。”容厉云无奈的摇头。
  一旁的沈氏见着他的动作,眉头皱的很紧,可是她也知道容厉云有心缓和她和容戌之间的关系,所以根本不会听她的,她瞧着汐月没哭,干脆也不发表意见。她的目光一直跟随着汐月,容厉云背对着容戌,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沈氏当没看到。
  她就瞧见容戌走到了窗边,趁容厉云看不到的时候,突然转过头来,对她诡异一笑。沈氏一颗心突然冷了。容戌无声的冷笑着,心中突然有报复的快感。他根本就不喜欢怀中的这个小不点,完全不喜欢。瞧见容厉云背对着他,再瞧瞧沈氏紧张万分的眼神,他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子诡异的想法。
  他单手抱着汐月,在沈氏紧张的眼神下,一只手落在汐月的脖子上,脸上做了个恶狠狠的狰狞模样。
  “你干什么!”
  沈氏又惊又恐,她掀开被子就从床上跳了下来,甚至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就大步跑了过来,一把夺过容戌怀中的汐月,汐月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被容戌掐的,大哭了起来。沈氏一边抱着汐月柔声安慰,一边冷冷的看着容戌,怒斥道,“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你对汐月做了什么?!”
  容厉云蓦然转过身来。
  容戌似乎惊了一惊,双手还做着托着孩子的动作,他惊慌的看着沈氏,解释道,“娘……您在说什么,汐月是我的妹妹,我怎么可能对她做什么?”
  “你还说谎,你方才明明动手要掐她!”沈氏只觉得心肝都在颤抖。
  容厉云惊疑不定的看着他们两人。
  容戌苦笑不已,他撑着额头,无奈的道,“娘,我知道你心里一心一意的把容恒当成你的儿子,对我……您恐怕连看都不愿意看一眼,可是就算您心里向着容恒,却也不能这样随意的诬赖儿子。汐月是我的亲妹妹,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我们身上流着一模一样的血!娘,我自己的女儿我都没有抱过一次,我对汐月是真心的喜欢,您……您就算不喜欢我,也不能这样说儿子,儿子也是有心的。汐月她还没有满月,儿子就算再心狠手辣,也不可能对自己的胞妹下手啊!”
  容戌说的那叫一个痛心疾首。
  可沈氏却再也不敢相信他,她抱着大哭不已的汐月退开好几步,看着容戌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魔鬼。她飞快的俯下身,拨开汐月的小襁褓,去看她柔嫩的脖颈,她的脖颈上一点伤痕都没有,可立刻,她马上就明白了容戌前后反差的原因,她猛然回头,就瞧见容厉云正悲呛的看着她。
  一瞬间,她只觉得如坠冰窖。
  容戌啊容戌,你这一招反间计用的当真是极好,当真是极好!
  她豁然抬头怒视容戌。
  容戌却垂着眼睛,露出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儿子就知道,今日不该来的……”说着,容戌就要往外走。
  容厉云一把拉住容戌,转头怒视沈氏,痛心疾首的道,“寰儿,你究竟想干什么!咱们一家人怎么就不能和睦相处!”
  沈氏张张嘴,哑口无言。
  容戌的戏演的太好,她也太关心汐月。方才瞧见容戌要掐汐月,她来不及多想就冲了过去。可她忘了,容戌怎么敢当着容厉云的面这样对汐月!仰着头,目光透过容厉云看向他身后的容戌,容戌对她露出一抹讥诮而冷厉的笑容。
  沈氏心中暗惊,这个容戌……绝对是一条蛇,一条毒蛇!
  她悲哀的看着容厉云,这个男人被利用了都不自知,他把容戌当成儿子,却不知,容戌根本就没有把他当成父亲,要不然,怎么会这样对待他!
  房间里充满了汐月尖锐的哭叫声。
  沈氏瞧着容厉云恼怒的面容,忽然笑了,她轻轻转过身去,“容厉云,迟早有一日,我们要被容戌害死!”
  “娘……”
  “你千万别叫我娘!太子殿下,我当不起你这一句娘!”她哄着怀中的汐月,对两人摆摆手,“你们走吧,我要哄汐月睡觉了!”
  容厉云还要说什么,却被容戌拉住胳膊,“爹,娘心情不好,咱们有话还是到外面去说吧。”
  容厉云深深的看了沈氏一眼,眼睛里全都是失望之色,拉着容戌头也不回的走了。
  容戌嘴角露出一抹讥诮的弧度。
  两人沉默无声的走到容厉云先前的住所,容戌低垂着眉眼,容厉云满脸的愤然,心情都不甚好的样子。点燃房间里的烛火,容厉云仍旧带着怒气,他终究是忍不住,一掌拍出去,一张椅子轰然一声碎成了无数木屑。
  容戌惊了一惊,见他还要发火,忙按住了他的胳膊,“爹,您别难受了!”
  他怎么能不难受,手心手背都是肉,偏偏手心手背完全和不到一起,尤其是寰儿,对着戌儿哪里像是对亲生儿子,就是对个陌生人都不如!他深吸口气,握住容戌的手,“戌儿,你别怪你娘……”
  他这话已经说了不知道多少遍,从戌儿记事开始,一直说到了如今他二十四岁,现在再说连他自己都觉得无力了。寰儿越是这样抵触戌儿,他就越发的觉得对不起他!他紧紧的抓住容戌的胳膊,“戌儿,你娘她……”
  “爹,您别说了,儿子什么都明白。”容戌叹口气,把容厉云按在凳子上让他坐下,自己则蹲在了他的身边,仰头看着他,轻声道,“儿子自幼没有长在娘亲身边,从来也没有尽过一丁点的孝道,娘她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不管怎么样,儿子的命都是您和娘给的,就算娘她再怎么讨厌儿子,儿子都不会怨她,更不会恨她。您放心吧。”
  容厉云摸摸他的脑袋,眼睛里泛出一丝泪光,“孩子,委屈你了。”
  容戌淡淡一笑,没有再言语。
  父子二人许久之后才平静下来,容厉云拉着容戌坐在旁边的凳子上,他已经恢复了平静,很是担忧的瞧着容戌,“今天怎么来王府了,是不是宫里出什么事儿了?”
  提起正事,容戌的面色也严肃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