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孟云泽微微颌首,便与顾水璃仍站在门口的墙边等着。
  “刚才那些都是我一起同生同死的弟兄们。”沉默了会儿,孟云泽突然开口,“他们常年身处军中,虽然有些粗俗,但都是性情中人,为人最是仗义。”
  “我知道。”顾水璃轻声道,“我见你和他们言谈随意亲昵,便知道你们肯定私交不浅。”顿了顿,又有些神情低落,“这些日子,为了我害你疏远了你的弟兄们了……”
  “阿璃,”孟云泽笑道:“你是你,弟兄们是弟兄们,怎可相提并论?”
  “我知道,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顾水璃淡淡说道,心底莫名涌上一股酸意。
  孟云泽愕然,怔了会儿又哭笑不得地叹道,“阿璃,你哪儿来的这些怪想法。你放心,你在我心中自然是不一样的,既不是手足,更不是衣服……”他直直看着她的眼睛,里面似乎有着可以让人深陷其中的漩涡,声音也低了下去,“你……是我的命……”
  顾水璃的心突地一下跳得剧烈,又好似被猫爪轻轻挠了一下,酥酥麻麻,酸酸甜甜,脸也慢慢红了,却仍是小声说,“你……你这么会说甜言蜜语,肯定……肯定是在那宜春楼里学会的……”
  孟云泽苦笑着叹道:“罢罢罢,今日让你得知了一个宜春楼,回去后不知又要念叨多少个回合了……”
  两个人又你来我往的说笑了几句,孟兴没有等来,却出来了几个吃完了饭的客人,都是四五十岁的生意人模样,穿着华贵的锦缎服饰,一边往外走着,一边高声谈论。
  “走,咱们哥几个也去那宜春楼逛逛。那些臭当兵的去得,咱们更是去得!”
  “你一说他们老子就来气。打倭寇没有本事,喝酒逛花楼却厉害得很。这帮子窝囊废这么没用,害得老子的海上生意也做不成,眼看着几个店铺都要关门了……”
  “罢了罢了,就算做生意赚了几个钱,也是养了这么一群白吃粮饷不打仗的废物!”
  他们几个人说得热闹,孟云泽已经气得脸发白,双手紧紧攥成拳头,两只臂膀绷得僵硬,几乎是要蓄势待发。
  顾水璃担忧地看着他,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摇头示意他不要随意动怒。
  孟云泽忍了又忍,最后全身松懈了下来,只是自嘲地笑了笑,“这几年胜的少败的多,也不能怪这些百姓们不满。”他看着顾水璃,似乎是在解释,“你别看我的这帮弟兄们喝酒,逛花楼,其实他们的心里更不好受。他们将每一次的喝酒、每一次的放松都当成了最后一次……”
  顾水璃身子微微一震,静静看着他,秋水般纯净透彻的眸子里是深深的理解和淡淡的哀伤,她微微点头不语,只是借着衣袖的遮掩,轻轻握了握他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都没有评论啊,好孤寂,亲们还在看吗?o(╯□╰)o
  ☆、浮生一日闲(下)
  经过了刚才那么一个小小的插曲,两个人都不是很有兴致,静静站在庆丰楼的门侧,各自想着心事,都没有怎么说话。
  孟兴处理好了事情,急冲冲的跑出来时,顾水璃突然有些情绪低落、兴味索然,轻声道:“润甫,今日出来得早,已经有些累了,不如我们回去吧。”
  孟云泽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道:“才半天而已,我再带你去逛逛街,吃了晚饭咱们再回去。你这几日不是在家里关得烦了,老是嚷着要出门逛一逛吗?”
  顾水璃嘟哝着:“谁老嚷着啊?心里却知道定然又是那两个碎嘴的小丫鬟背后告的状。又见孟云泽神色坚持,大有不带她逛得尽兴就不罢休的气势。想了想,却也不好让他心里不安,便只好挤出几分笑意,装出一副兴致勃勃的神情跟着孟云泽往街上走去。
  宽敞笔直的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吃喝玩乐,衣食住行,应有尽有。奇怪的是,路上行人虽多,但是大多心事重重,行色匆匆,表面的平静下仍让人感受到一股乌云压顶、风雨欲来的紧张气势。
  繁华的街道上,却有几处店铺空荡荡的门可罗雀,有的甚至干脆关门大吉。
  孟云泽见顾水璃好奇地盯着那些店铺看,便解释道:“这些店铺大多是以卖海外舶来品为主的,现在朝廷实行海禁,他们没了货源,所以生意做不下去了。”
  顾水璃想到刚才在庆丰楼门口听到的那几个商人的对话,心里突然没来由的升起一股烦闷,便越发有些神情怏怏,没了兴致。
  孟云泽却仍是兴趣不减,带着顾水璃逛了成衣铺、胭脂水粉铺、首饰铺,买了一大堆女子用的东西。任顾水璃说了再多遍的不要,他仍是执意为她买了许多,买到最后,他和孟兴两人都是双手拎满了大包小包。
  沿途路过一家糕点铺,和其他店铺的冷清不一样,这家糕点铺的生意极好,门口居然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阿璃,这家稻香居的糕点最是有名,我去买些来。”孟云泽兴冲冲的说着,他见孟兴拎着包裹,累得站在一旁张着嘴喘气,便摇了摇头,干脆自己去排队。
  顾水璃见他面有倦色,眼中隐隐还有血丝,却仍是强打精神的陪着她,她眼中不知不觉泛起了雾气,不忍的拉着他,“别去了,我……我不爱吃糕点。我累了,咱们回去吧!”
  孟云泽仍是坚持,“这家的糕点真的不错,我各种口味都买一些,肯定有你喜欢的。”他见顾水璃兴致不高,便柔声道:“你累了的话就和孟兴去旁边那家茶馆坐一坐,我一会儿就买好了……”
  “润甫,咱们回去吧!”顾水璃提高了声音,眼圈一下子红了,“你太累了,而且……过不了几日你便要出去打仗了……”一直强忍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谁……谁说的?”孟云泽手忙脚乱的想为她拭泪,可是两只手都拎满了包裹,十分狼狈,四下里看了看,便只好走到街边一处僻静处,放下手里的大包小包。又拉着顾水璃过来,掏出帕子为她拭泪,一边怒目瞪着一脸莫名地跟着走过来的孟兴,喝道:“孟兴,是不是你这小子乱嚼舌根了?”
  孟兴急忙想摇手,可两只手都拎满了东西,便只好将一颗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我的爷啊,小的冤枉,小的可什么也没有说啊!”
  顾水璃拉了拉孟云泽的袖子,轻声道:“你别怪他,是我自己猜出来的。”
  “你……你怎么猜出来的?”孟云泽神色愕然,面色有些发白。
  “这段时间时局这么紧张,你们居然还可以休沐一日。”顾水璃半是猜想半是试探,“方才你说你的那帮弟兄们每次喝酒都当成了最后一次,我知道,这个每次应该说的是出征前的每次。所以我猜想,你们只怕很快就要出征了。”
  孟云泽一时有些语塞,怔了半晌儿,才轻叹一口气,语带歉意,声音低沉地道:“阿璃,对不住,好不容易回来了,却不但不能应允我的承诺,还要和你分离,令你忧心……”
  “什么时候走?”顾水璃眼睛直直盯着他,轻声问着。
  “后……后日……“孟云泽垂下了眼,不敢看她的眼睛。
  “能不能不去?”声音很淡,顾水璃自己问得都觉得很没有底气。
  孟云泽不语,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润甫,这么多的将领,又不是非你不可……”顾水璃毕竟是外来者,对这片土地没有归属感,更谈不上什么感情。她没有孟云泽骨子里的那种驱除倭寇、守卫疆土的意识,所以想劝说孟云泽逃避。
  孟云泽沉默了会儿,眉头紧蹙,目光黯淡,似乎在隐忍内心的痛苦与悲愤,他身子微微颤抖着,语气也不甚平稳,“倭寇杀我弟兄,欺我百姓,不抗倭,对不起殉国的弟兄们,没脸见受辱死难的百姓!”
  “可是……你失踪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回,一回来就要你……”顾水璃仍是不死心的劝着。
  “阿璃,我在中路参将这个位置上,有我的职责……”孟云泽有些无奈,加重了语气。
  “职责职责,早知道一回来就要去打仗,当初留在岛上不走就好了……”顾水璃忍不住有些赌气,愤愤的踢了一脚墙壁,却踢疼了自己的脚,皱起了眉头。
  “阿璃,你的脚有没有伤着?”孟云泽见状紧张地问,见顾水璃轻轻摇了摇头,他微微松了一口气,仍是歉疚地又道了一句:“阿璃,对不起……”
  顾水璃盯着墙壁暗自气恼了一会儿,孟云泽则是半垂着头立在一旁,默不作声。早起时欢快的气氛被破坏殆尽,此刻,浓浓的离愁和哀伤笼罩着他们,令他们和这条热闹的街道是那般格格不入。
  “润甫,咱们走吧,就只当你从来没有回来过!”顾水璃想到孟云泽上次就是在打仗时受伤漂流到云水岛,又想到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心里涌上一股紧张和慌乱,她突然一把抓住孟云泽的胳膊,神色激动。
  孟云泽微微愣了下,不自在地避开了她那双明亮的充满了希冀的眼睛,犹豫了会儿,歉疚地道:“阿璃,我若没有回来就罢了,我现在回来了,就不能当逃兵……”
  顾水璃的手无力地松开了,不自觉地后退了一两步,心中充满了无力和悲哀。自从踏上这片土地的那一刻起,她就清楚的明白,孟云泽不再是她一个人的孟云泽,他有他的抱负,有他的职责,有他的家人,有他的压力……她既然已经接受了这个人,便不得不接受他的一切,包括他的责任,包括他不得不做出的牺牲……。
  顾水璃渐渐平静了下来,心里也清楚的明白此刻无法再改变孟云泽即将出征这一事实,唯有心平气和地接受,并默默期盼他能够平安归来。
  “润甫……”她的声音低沉而虚弱,带着妥协,“后日便要出征,咱们就不要再逛了,早些回去,你好好休息一下吧!”
  “阿璃——”孟云泽拉住了顾水璃的胳膊,眼中歉疚之意更重,“我……我答应过要好好陪你一日的。”
  “我今日已经尽兴了。”顾水璃尽管心中又闷又难受,却还是强作欢颜地看着他,“再说,来日方长,等你回来了,咱们多的是时间。”
  “阿璃,对不起。这次出征……我会尽量早些回来。万一战事变得复杂,拖得时间长了,你也不要担心……”孟云泽语气有些沉重,脸上神色也有几分黯淡。
  “战事会很复杂吗?”顾水璃怔了会儿,又见孟云泽神色愈加不安,她也知他心中为难,便安慰道:“你……你只管安心,我明白,你在这个位置上,守得一方平安是你的职责所在。我只希望,你冲锋陷阵的时候,不要再那么莽撞,你要想想,你现在不再是一个人,你的后面,还有一个我,我等着你平安回来……”
  孟云泽静静看着她,眼中隐隐有水光闪动,良久,才重重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你……你一定要注意安全,若这次再不小心落海了,可不会再有那么好的运气漂到哪个小岛,有一个美女等着你……”顾水璃努力挤出几丝笑容,可是说着说着,眼泪又一次涌了出来。
  “阿璃……”孟云泽心情沉重,既感念顾水璃的大度和理解,又愧疚将她一人留下,他觉得顾水璃这几日流的泪水比在岛上几个月流的泪水都多,心中更是又愧又痛,再多的话语都显得无力苍白,他唯有垂头一边轻轻擦着她的眼泪,一边抚背安慰。
  孟兴神色尴尬,再多的花言巧嘴、插诨打科在此时都发挥不出来,只能拎着大包小包无助站在一旁,急得面红耳赤,满头大汗。又见他们二人这样互相牵挂,依依不舍,心中也是感动莫名,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可是又腾不出手去擦拭,只好拼命的忍,忍得面红脖子粗,看上去竟是比那两个正主儿更加伤心欲绝。
  作者有话要说:  南倭北虏是明朝最大的两个外患。本文虽然架空,但基本以明朝为背景,作为军中将领的男主自然无法回避这个大环境。
  但是,月生的渣文笔实在是写不好战争,有《军户小娘子》的前车之鉴,本文不会在战争上做太多的描述,重点还是放在战争背景下的男女主感情上吧。请亲们继续支持!!!(*  ̄3)(e ̄ *)
  ☆、深闺梦里人
  任顾水璃再多的不舍和牵挂,两日后,军令在身的孟云泽不得不抛下儿女情长,毅然率军奔赴了沿海的抗倭前线,将茫然的牵挂和无助的等待留给了后方的女人。
  孟云泽不在的日子里,顾水璃便日日乖巧地留在家里,活动范围不突破这个不算很大的宅子。
  虽然孟云泽走的时候将孟兴留了下来,并嘱咐顾水璃无聊时可以带着孟兴出去逛一逛。但是没有了孟云泽的日子里,顾水璃一来实在是意兴阑珊,无甚兴致,二来也不愿意因为这样的小事继续被吴妈妈冷着一张脸,有意无意的责难,便干脆学起了古代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日日留在府里。
  好在府中有一个后花园,虽然不是很大,但胜在小巧雅致,假山碧潭相映成趣,亭台楼阁掩映在绿荫之中,鸟语花香萦绕,绿树清风相伴,倒是一个休闲放松的极好地方。闲暇时坐在亭子里赏赏花,喂喂鱼,和两个丫鬟闲聊几句,不知不觉便又是过了一日。
  令顾水璃悲喜交加的是,孟云泽终于听取了她的建议,临走的时候将王海和八公一同带到了军中。顾水璃既欢喜八公终于可以不用再被日日关在小小的牢笼里,而是可以到广阔的天地,发挥它真正的作用,又有些不舍和八公的分离。毕竟,八公是她从幼崽慢慢养大,早已有了不一般的感情。
  分离的那一日时,八公竟好似知道会离开顾水璃一般,呜呜叫着不愿意走,扭着头依恋地看着她。后来还是王海硬起心肠拉着绳子走,八公才跌跌撞撞地被拖着离开。顾水璃自然是泣不成声,不忍再看,连翠翠和小桃两个不愿亲近八公的丫鬟也流下了眼泪。
  在岛上相依为命的两人一狼各自分离,就剩下顾水璃一人孤寂地待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好在她有着不一般的适应能力,当初刚刚漂流到云水岛上时她尚能独自生活数日,更别说现在身居舒适的内宅,身旁还有两个丫鬟的伺候。
  更多的时候,顾水璃还是待在属于她的方寸之地,毕竟在这个小小的庭院里,她觉得更自在,呼吸得更顺畅,不用装模作样、束手束脚的压抑自己。
  只是在这个没有电视、没有网络、不用上班的枯燥古代,漫长的时间实在是不好打发,顾水璃便寻了许多事情消磨时间。
  她先是让孟兴买了一大堆介绍梁国风土人情的书籍,想多多了解这个地方,可是那些书全都是生涩难懂,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便又让他买了一些志怪野史小说,想看书打发时间,可是看不了几页,便被一大堆繁体字、文言文、竖排版弄得头昏脑涨,实在是看不下去,便只能搁置一旁。
  后来见翠翠和小桃两个丫鬟只要一有时间都拿着各种绣活在那儿做得不亦乐乎,她想着古代人一般喜欢做些荷包、香囊、手帕之类的作为定情信物,又想到自己居然从未送过任何礼物给孟云泽,便决定利用这段闲散的时光学着绣绣花、做做针线活,也给孟云泽做一些荷包之类的小东西。
  想不到这绣活比她曾经绣过的十字绣要复杂精细得多,幸好翠翠是个不错的老师,她的绣功了得,又手把手的教得甚是耐心。顾水璃也是个聪慧灵巧的好学生,又有着大把的时间去学,几个人成日关在院子里做了些日子的手工活,顾水璃居然还做出了几个还稍稍看得过去的成品。
  除了做些针线活,顾水璃还虚心向翠翠学习这里的习俗礼仪。翠翠在大户人家待的时间长,多少知道一些礼仪。顾水璃一心想着不让孟云泽丢脸,除了在院子里洒脱随性些,出了院门,都是梳着繁复的发髻,身着襦裙,脚穿绣鞋,慢慢迈着标准的小碎步,尽量地装出一副古代闺秀的贤淑模样。
  这样做最大的收获是得到了吴妈妈的认可和接受。再加上孟云泽临走前对吴妈妈交代了许多,她对着顾水璃终于不再是一副冷淡疏离的模样,脸上有了笑意,遇上大事情还会前来寻顾水璃商量。
  就这样过了大半个月的平静日子,顾水璃渐渐适应了古代的生活后,又开始想心思改造平夷院里的设施,改善生活条件。毕竟这个小院曾是孟云泽的居所,里面单调简洁,充满了硬朗的男性气息。
  和吴妈妈商量了之后,顾水璃将原来作为孟云泽书房的左耳房改装成了一间舒适的休息室。她仍是保留了孟云泽原来的书桌和书架,只是在书桌对面临窗的墙边,摆了一张黄花梨木罗汉床,上面铺着厚厚软软的青缎褥子,沿圈是一排又大又软的银红色靠枕,地上也铺了厚厚的波斯长绒地毯,一切都透着舒适和随性。
  不出门的时候,她便或披散着秀发,或随意梳两条麻花辫,穿着让手巧的翠翠缝制的宽松舒适的外衣,赤着双足靠坐在罗汉床上做着绣活,翠翠和小桃两个丫鬟一左一后地侧坐在她身旁,三个女人叽叽喳喳,嘻嘻哈哈,日子倒也过得充实自在。
  她还做了一件向往已久的改造。来到这里,她最不适应的便是马桶,以及洗澡的不便利。只不过建一个类似于现代的厕所需要修建完备的下水通道,那个工程实在是太过于浩大,她只怕刚开了口就会被吴妈妈的眼睛给瞪死,所以只好作罢。
  因此只能做些简单的改造,她在西厢房里隔出了一个小间,充作沐浴室,里面摆放了一个大大的木桶。疲乏的时候,就泡上一个美美的热水澡,有时还撒一些花瓣,泡一泡花瓣浴,总算觉得有了几分生活的乐趣。
  除此之外,她还在院子里的银杏树下架了一幅秋千,平时做累了绣活,便带着两个小丫鬟在院子里荡秋千。翠翠生性活波,又正是爱玩闹的年纪,小桃更还是个孩子,所以每每荡秋千的时候,两个小丫鬟最为开心,欢快的笑声随着越荡越高的秋千飘出小院,飘得老远。
  这样欢乐了没几日,吴妈妈便将厨房里那个叫小红的丫鬟安排了进来,美名其曰送个做粗活的丫鬟。这个小红十四五岁,是吴妈妈初到福州时买的丫鬟,她机智灵巧,也深得吴妈妈信任。
  小红来了以后,顾水璃他们都深知这是吴妈妈送来了一个耳报神,平时嬉闹说笑时都收敛了许多。顾水璃既然领了吴妈妈这个情,便也毫不客气地让小红在院子里做些打扫的粗活,从不让她贴身服侍。
  白天和两个丫鬟说说笑笑,做做绣活,做得倦了便在院子里荡荡秋千,或者干脆带上两个丫鬟出了平夷院,到后花园里逛一逛,顾水璃日间的日子倒也好过。最难熬的是夜晚,夜深人静时分,对孟云泽的思念和牵挂如潮水般密集地涌上心头,密密的啃噬着她的心。
  每每这种时候,她便觉得充满了深深的悔恨和埋怨。悔恨当初不该撺掇着孟云泽离开云水岛,早知是这样的一副局面,还不如就留在云水岛上,两个人相亲相爱,日子虽苦,总好过这样分离。而且还不知道他现在究竟身在何方,安危如何,唯一清楚的是他现在处在战争的最前沿,他面对的是曾经害得他受伤落海、几乎命丧大海的最残暴的倭寇。
  有时候她又有些赌气,觉得孟云泽嘴上说得甚是看重自己,实则还是他讨厌的军务、他该死的职责更为要紧。埋怨他将自己孤零零的抛在这儿,无亲人,无朋友,身旁还有一个怀有敌意的吴妈妈。有时候想着想着,甚至恨得牙根痒痒,恨不得孟云泽就在身旁,要好好咬他一口才能甘心。
  可是转念想到那个对自己百般宠爱的男人远在他方,安危不知,归期更还是个未知数,她又是心痛难忍。这种时候,对父母的想念、对不能回去的绝望、对穿越到这儿的悲戚……这些被压抑的痛苦也一起涌上心头,想得痛了,她便干脆盖上被子,蒙头大哭一场。
  外界的唯一消息来源只有孟兴。孟兴受了孟云泽的嘱托,时不时买些东西过来讨好顾水璃。或是庆丰楼的菜肴,或是稻香居的糕点,或是一些新奇有趣的小玩意。
  每次孟兴的出现,都会给枯燥的平夷院带来许多生气。翠翠他们好奇的翻看着他带来的各种新奇的小玩意,顾水璃便拉着他心急地打听孟云泽的消息。
  可是孟兴也不能说的很全,大致只知道是大量的倭寇登陆,相继抢劫了漳州、泉州等地,到了就打,抢了就跑,当地海防和卫所的士兵被打得溃不成军。他们越来越猖獗,一路向内陆腹地挺近,所到之处,家家受难,户户遭殃。
  福建总兵刘宇文勃然大怒,集结起全福建的兵力,势必要阻止倭寇的进程。可是这些倭寇又残暴又狡猾,而且似乎还能未卜先知,梁国军队的行动他们居然大多数时候能提前知道,往往梁国大军杀到的时候,他们早就跑了,去抢劫另一处卫所。因此,这场仗打了许久,竟是没有出现打胜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