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节
  许子珮站了过来,逼近锦衣前头,甚至挤得她后退了一步,冷笑道:“好大的口气,你说花了二百四十两,谁能作证?那我还说在张郎身上花了一千两呢,是不是也能要回去?不就是不甘心为妾吗?何必这样胡搅蛮缠?”
  沈美景没忍住也站了起来,挡在锦衣面前,直接俯视许子珮:“五小姐这是要拿身份压人?”
  别说身份,就是比身高她都是个废的!
  许子珮退后一步,底气少了不少:“都说了这是我们的事情,燕王妃您何必插手?”
  宋凉臣这回没拦着美景了,甚至还朝她轻轻颔首,大意就是,你怎么高兴怎么来,本王在后头给你撑着!
  有他这样的眼神,美景就笑了,回头看着许子珮道:“若是锦衣今儿愿意继续嫁给张状元,那就的确是你们的事情,我管不着。但是你没听见吗?她不愿意嫁了,也就还是我的人!张状元欠了我的人的钱,你帮着出头,那就五小姐来帮忙还吧。”
  两百四十两可不是个小数目,许崇山面儿上的年俸一年也才两百两,更不是许子珮能承受得起的。
  许子珮有些慌地看了许崇山一眼。
  许崇山连忙出来打圆场:“王妃息怒,锦衣姑娘也稍安勿躁,这银子…若是锦衣姑娘当真不想嫁给张状元的话,那就许府替他还了,之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如何?”
  “好。”锦衣点头:“多谢许大人。”
  “父亲!”许子珮拉了拉他的衣袖:“您做什么就当真要给她啊,不过是个丫鬟而已……”
  许崇山回头瞪了她一眼,简直是恨铁不成钢。丫鬟怎么了?没见燕王和王妃都坐在旁边么?竟然还敢去争执,也真是蠢!
  被这一眼瞪得老实了,许子珮没再说话。许崇山倒是一直赔笑,看着燕王道:“王爷觉得如何?”状巨扑亡。
  燕王笑了笑:“这样两清,也算是不错。”
  “那好,那老夫立刻让账房拿银子来,当着王爷王妃的面还给锦衣姑娘。”
  奴才跑去拿银子了,张昭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锦衣。
  她竟然会舍得不嫁给他了?是在赌气吧?
  被爱了这么久,张昭一直觉得锦衣是那种自己招招手就会十分开心地跑过来的姑娘,没想到今日会上演这么一出,当即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
  锦衣没看他,安静地盯着地面,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银子拿来了,她也没数,直接交给了美景:“王妃替奴婢保管吧,太多了。”
  “好。”美景接下,起身准备走,却见锦衣一个踉跄,不知是站久了还是因为膝盖上的伤。
  连忙扶了她一把。
  张昭也下意识地动了动,目光却是复杂,看着锦衣的背影,有些不甘心,又有些失落。
  “临风。”宋凉臣唤了一声:“带你家锦衣回去,她膝盖还疼呢。”
  站在旁边的临风早就忍不住了,一听自家主子这话,当即上去将锦衣给打横抱起,大步往外走。
  锦衣吓了一跳,呆呆地看着他。
  临风沉着一张脸,没好气地道:“早就给你说了,那种弱不禁风连抱都抱不起你的男人有什么好的?”
  锦衣一怔,一直压着的眼泪突然就忍不住了,埋进他怀里,压抑着流泪。
  临风的步子走得更快了些,后头的人什么都没看见,就听见他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就抱着锦衣走了。
  花厅里的人都看傻了,张昭的脸色尤其难看,一扫方才的失落,眯着眼睛道:“怪不得要银子呢,原来是有姘头了。”
  美景听着这话就脚步一顿,磨着牙想骂人,腰却被宋凉臣揽着,带着她往前走。
  “骂这种人是没用的。”他道:“你若是真讨厌他,那便交给我。”
  不过才是个状元而已,谁说状元将来就一定能当大官的?
  “请王爷务必好生教训他。”美景气得捏拳:“这种人,根本不配入朝为官!”
  ☆、第188章 黑暗路上的灯
  宋凉臣温和地笑了笑:“官还是要给他当的,毕竟是秋试状元,你也别太着急,先回去安慰锦衣吧。”
  许子祁落榜。许子文又没能顺利进去六部为官,许家这是急了才会招张昭入赘,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是燕王府跟这许家还真是有缘分,人家招个上门女婿,都能恰好是他府里丫鬟的未婚夫。
  看来住在这儿还当真是没错,不然该错过多少热闹?
  不过他有点好奇的是,张昭和五小姐今天难不成是第一次见面吗?瞧那神色不太像,好像是之前就认识的,不然许家就算再急,也不可能状元一上门就直接把亲事给订下了。
  但,许子珮这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是怎么认识张昭的呢?
  宋凉臣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回廊上。恰好这一眼,就看见许家三少爷安静地坐在木轮椅上。看着回廊下头的水池。
  这画面很美,就算那男子双腿不能行走,面容却也如名家笔触,不声不响,却惹人目光。
  下意识的,他就往前多走了半步,挡住了美景的视线。
  “怎么?”美景正恨得牙痒痒的,完全没看见那边的许子璃。
  “没什么。”宋凉臣带她走过这一段路,才松开她道:“你先回去休息,本王还有事去其他地方。”
  “好。”美景点头。
  看着她走了,宋凉臣才回过头。独自一人去了许子璃那边。
  玉树一直在暗中调查许家里发生的事情,本来还有些无从查起,但是最近有些人的动作也是越来越大了。叫他想不注意都不行。
  “燕王爷。”许子璃朝他颔首。
  宋凉臣走近,就在他旁边的石栏上坐下,看着他道:“三少爷好雅兴,在这儿看水?”
  许子璃微微一笑:“在下废人一个,每日除了吃喝睡觉,便只能四处看看。”
  “嗯,你这样也好。”宋凉臣深深地看着他:“府里一切纷扰都跟你没关系,不管是大少爷和二少爷争执,还是五小姐招赘状元郎。”
  许子璃微怔,垂了眸子道:“是啊,有时候在下也庆幸自己是个瘸子。不然,跟他们争起来,也怕是要头破血流。”
  许府里的人都知道,三少爷自小残疾,什么本事都没有学过,又是个没人养的庶子,哪怕是腿好了,也构不成任何人的威胁。
  宋凉臣点头:“你好好保重自己吧,过两日,本王也许就有事情要问你了。”
  旁边站着的轻舟一愣,有些紧张地开口道:“王爷此话何意?我家少爷不参与这府里的任何事情的。”
  “嗯,刚好在血玉丢失的那天,与我们一样都在府外。五小姐与张状元的事,看起来也是与你家少爷无关。”宋凉臣道:“本王没说你家少爷参与了这府里的事情,恰好就是因为他什么都没参与,本王才有话要问。”
  许子璃皱了皱眉,随即又松开,清雅地笑了笑:“在下恭候王爷。”
  眼里没有惊慌,倒还有些坦然,宋凉臣也是没能看明白,不过他总觉得有什么可怕的真相在后头,而面前这个许子璃,没有阻碍他,而是在等他发现。
  这种感觉有些渗人。
  长忆居里。
  临风皱眉守在门外,屋子里头,锦衣坐在床边,靠着美景哭了好一会儿了。
  美景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毕竟是这么多年的感情,就算张昭是个混蛋,那也是锦衣爱惨了的混蛋,她不好骂,却也没办法劝。
  锦衣嚎啕大哭了一场,哭完红着眼睛看着她道:“谢谢主子,奴婢没事了。”
  叹息一声,美景拿了镜子给她看:“你这样子叫没事?”
  两只眼睛都肿成核桃了啊。
  锦衣撇撇嘴,坐起来吸吸鼻子:“其实很多次,奴婢知道自己是错的,不该对他那么好,不该一直养着他,而他完全没有想过分担一点,可当时真的是太喜欢他了,喜欢到可以忽略这些事情,也只有今天这一耳光,才能将奴婢打醒。”
  玉食在旁边也难受得很,瞪眼看着她道:“我一早给你说过的,那人一看就不可靠,只会给你说甜言蜜语,却什么都不做!可惜我看得清,你却不愿相信。”
  “我错啦。”锦衣撒娇似的摇了摇玉食的手,长叹一口气道:“哭完这一场,银子也要回来了,就当这十年养了一只狗,现在被别人买走了!”
  “这个比喻很恰当!”美景十分认可地点头,看了屋子外头一眼,小声道:“等你彻底放下那白眼狼的时候,说不定还会遇见更好的姻缘。”
  眸子黯淡了一些,锦衣苦笑:“奴婢这样的人,哪里还能有什么好姻缘?走一步看一步吧。”
  美景挑眉,也没多说。有些姻缘在身边,本来就是要很久才能被发现的。
  许府里开始准备五小姐和张昭的婚事了,也赶得急,生怕状元郎反悔似的,婚事就定在了这个月底。
  美景依旧平静地吃着药膳,听着临风每天给宋凉臣汇报情况,等着看这张昭会有什么下场。
  不过最近她的妊娠反应更强烈了一些,为了不让宋凉臣发现,只能拼命掩饰,想呕的时候便假装如厕,或者放了床帐假装睡觉,然后拿个布袋子呕吐。
  幸好有妙回帮着她掩饰,宋凉臣什么都没有发现。不过时间若是长了,肚子怎么也会大起来的,为此美景想了个办法。
  “王爷找那逍遥布庄的掌柜来这里吧。”
  宋凉臣侧头看了她一眼,继续盯着手里的书:“想做新衣裳?”
  “嗯嗯!”美景连连点头:“最近觉得齐胸襦裙很好看,想要那样的款式,可惜衣柜里都没有。”
  齐胸襦裙吗?宋凉臣微微皱眉:“那是好久以前的款式,现在都没人爱穿了,你怎么还想着做?”状巨肠划。
  美景撇嘴:“别人不爱穿不一定妾身就不能穿啊,款式虽然老,但是改一改肯定很好看,王爷帮帮忙吧。”
  “好。”宋凉臣点头,让人去请那任逍遥带着布庄伙计过来。
  正好他觉得最近美景胖了不少,抱是不能抱了,就听听尺寸好了。
  “主子。”玉树有好几天没出现了,这回突然蹿出来,脸色却是分外难看:“请主子移驾。”
  宋凉臣放下了书,看着他的神色:“出什么事了?”
  余光扫了扫王妃,玉树几不可察地摇头。宋凉臣会意,跟着他往外走。
  美景没在意他们,只一心等着任逍遥来,顺便拿了纸笔画她想要的款式。
  任逍遥来的很快,看见她的时候也有些惊讶,上来行了个男子的礼:“上回见您就觉得不是一般人家的夫人,但没想到竟然是燕王妃,小的失敬。”
  “任掌柜不必多礼。”美景一把拉过她,将画好的图纸放进她手里:“帮我做这几套衣裳,顺便,我想和任掌柜聊聊。”
  到底是生意场上打滚的人,任逍遥笑道:“王妃唤小的芙蓉吧,那是小的从前的闺名。”
  这一报闺名就拉近了与人的距离,美景也放松了一些,让其他人都下去休息,然后抓着她问:“芙蓉,你是怎么开始经营布庄的?”
  “这……说来话长,王妃感兴趣吗?”
  “感兴趣!”美景连忙点头,笑眯眯地道:“请务必告诉我。”
  任逍遥有些惊讶,不过那也不是什么秘密,索性就说了。
  “小的夫家死得早,又没留下什么东西,为了讨生活,小的就只有自己出来走商了。”她道:“最开始是化妆成男人,做小货郎,后来有了点本钱,便开了布庄。比起那些大男人,小的自然更了解各家女眷喜欢什么样的花色样式,所以渐渐的,布庄越做越大。”
  其实中途有人发现过她的身份,差点将她的店铺砸了,不过她是那条街上交保护费最耿直的商家,所以不管是地痞流氓还是官府,都还挺护着她,没两天就照常经营。
  发生的事情很多,波折也很多,不过任逍遥脸上一点悲伤的神色都没有,讲起最辛酸的经历也不过是一笑而过,看得美景怔愣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