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高坤却道:“都是工友。”
  刘喜乐似懂非懂:“反正我听你的。”
  待洗了澡躺上床,没一会儿屋子里就鼾声四起,一个黑影却在此时无声地摸出了门。
  “喂?”他接起了一直在裤袋里震动的手机。
  那头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阿坤,是我,最近还好吧?”
  高坤“嗯”了声。
  “如果不是摆不平,我也不想麻烦你,”那头十分客套,“不过这个人吧,大概只有你能收拾得了……”
  高坤没有和他废话,只问:“在哪儿?”
  对方道:“z区六街,故人坊那儿。”
  高坤听他简单地说了情况,又轻轻“嗯”了声儿,挂了电话。
  回头时正遇上隔壁屋起身小解的张洋,两人打了个照面,高坤对他点了点头。
  张洋则在他背后低声哼哼道:“不喝酒都那么容易尿,长得好有什么用,肾亏啊……”
  ☆、 第6章 等待(六)
  故人坊是u市一家比较高档的私人沙龙,专门承办一些酒宴和名流聚会,今天这里就有一场某杂志周年庆的小型晚宴在进行,李荧蓝曾好几次上过他们的广告内页,所以在被邀请的行列中也不算突兀。
  晚宴上的咖位不大不小,《仙宫》的导演和编剧在其中已经属于比较排的上号的了,于是万河着实等了一会儿才待那些围拢着他们的小明星散去,遂一道和李荧蓝上前。
  大家都是聪明人,来意也不需赘言,李荧蓝想突破自己,对方也想交他们这个朋友,不过一个男三号而已,给谁不是给,于是一拍即合,相谈甚欢。
  期间李荧蓝的电话响了一下,借着上洗手间的空当,他去接了,来电人是王宜欢。
  王大小姐问他现在在哪儿,想找他吃饭。
  依据曾经的前车之鉴,李荧蓝只说有工作,并没有告诉她具体地址,不顾王宜欢在电话里反复嚷嚷着让他别喝酒,直接挂了机。出来的时候却见方才所处的小范围内多了一位朋友加入,而万河不知跑哪儿去了。
  赵导忙笑着给他们介绍:“李先生,这位是白先生,不知道你们认不认识,裕白世纪也是我们这部剧的投资方之一。”
  李荧蓝看着出现的白晖,淡淡地对他点了点头,白晖只是白家的幺子,比荧蓝大了两岁,还在上大学,不过因为受宠,又热衷时尚圈,大家还是挺给他面子的,也就是给白家面子。
  白晖则喜笑颜开:“当然认识,荧蓝,没想到在这儿也能遇到,真是缘分。”
  赵导和钱主编见此更是热络地招呼大家,又让人多拿了两瓶酒过来,一副要好好交流交流感情的架势。
  白晖殷勤地倒了一杯递到李荧蓝面前。
  李荧蓝看着那杯中晶莹迭荡的液体,顿了下,还是接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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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饭后,刘喜乐冲完凉瞧见高坤衣衫齐整地往外走,奇怪地问:“哥,上哪儿去?”
  高坤道:“屋里的灯泡坏了,我去买一个。”
  刘喜乐咋呼:“又坏了?这破电路一月能废俩,这钱应该找工头报销才是啊。”
  高坤摇头:“不碍事,就几个灯泡而已。”
  刘喜乐追着他:“那你摆着,我去买。”
  高坤脚下不停,三两步就把人甩在了后头:“不用,我还要去买点东西。”
  刘喜乐看着高坤迅速远去的背影,自豪地啧啧了两声:“准是又去书店,真没见过比我哥还有文化的民工……”
  高坤的手机还是老式的非智能机,好在对他来说功能不需太多,只要可以收发短信加打电话就行了,哦,还要多一样,用来看时间。
  此刻,他蹲在z区六街阴暗的小巷中,身后是破旧的五层老式小公寓,高坤盯着屏幕上一下一下跳动的秒针,一手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
  他已经有两年不抽烟了,一开始在里面最困难的时候烟瘾反而最大,为了一短截烟屁股可以和人打的你死我活,后来环境比较宽松自在的时候,却把这些都戒了,和酒一道,别人怎么劝都不碰,像个得了绝症又经过化疗的死老头一样,只想简简单单地活下去,能多久是多久。不过有些习惯却已经养成改不掉了,只要闲下来一沾手还是喜欢耍两把,有个安慰也好。
  时钟跳到了晚上十点,楼道里轻轻传来了脚步声,高坤却调开视线,专心研究起了不远处的楼房来。
  u市这些年发展得越来越快,高楼林立华灯璀璨,比起高坤刚到这里的时候又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可是一个城市再如何光鲜亮丽日新月异,总有它无法覆盖全面的陋处,就好像这里,又好像自己……
  不过隔了一条马路,那头就是复古精致的洋房,而这里就是老旧破败的烂楼。
  差距。
  “啪,”高坤将打火机阖上,又把地上摆的两个灯泡放进了口袋里,慢慢站了起来。
  他一动,里头原本即将靠近的脚步声也跟着一停,下一刻像是察觉到什么般猛然跑动了起来,朝的却是截然不同的方向。
  黑暗里,可以看得到来人身形较矮,但是动作却很快,刺溜一声划过楼道,简直跟条黄鼠狼似得。
  可是他的动作快,高坤却比他更快,刚还优哉游哉无所事事的人忽然就像离弦的箭般窜了出去,直接迈腿跨过了眼前的三节台阶,又一脚踩上几个堆放的破箱子便掠到了那人的背后。
  察觉到高坤的贴近对方也立马做出反应,先是随手抄起一根木棍向高坤砸去,被果断避开后,又拉动铁门阻挡,狭窄破落的场所倒为他的躲藏提供了良好的条件,只是无论他怎么阻挠,都没办法甩脱高坤的追击,两人沿着蜿蜒环绕的小巷一路奔走,直到最后进了一条死胡同,那人才终于停下脚步。
  正面望去,这是一个平头的粗壮男人,他喘着气向高坤求饶:“我、我真的没有钱了……”
  高坤没说话,只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很是平静。
  对方又道:“兄弟,我们谈个条件你看行不,大钱我暂时是拿不出,不过小钱么……”
  高坤对上那张颇为诚恳的脸,还有他探到衣服里的手,像是心动的般顿了下,问:“什么条件?”
  粗壮男人笑了,一边朝高坤身后望去:“条件就是,你自己走,要不然……只有我送你走了。”
  高坤听着咔擦一响,就见那人自怀里掏出了一根足有手臂来长的电击棍,他又转过头,而自己身后不知何时已是站了五、六个手持各种管制工具的人,正慢慢朝这里靠近……
  十分钟后,高坤的手机响了。
  无人接听。
  又五分钟后,再次响起。
  还是没有人接。
  再过了五分钟,这一回响铃很持续很坚定,一直到有一只手按下了通话键。
  那头立刻传来问询声:“阿坤,怎么样了?要不要帮忙?”
  “你们在哪儿?”高坤反问。
  电话里的人说:“在巷口,车牌ua0010。”
  高坤“嗯”了声,“等着。”
  挂了电话,他转过头看了眼横躺在自己脚边的人,一共三个,东倒西歪,剩下的则跑了,家伙还洒了一地,不过没关系,要的那一个在就行。
  高坤从人堆里头扒拉出那个结实粗壮的,还在他有点血污的脸上仔细分辨了下,确认没有错后,这才拖着其一只脚往外去了,只是走了两步就听着咚咚的闷响,回头看了看,是对方的脑壳在路上一下下磕出来的动静,高坤想了想,还是把腿扔了,绕到那人脑袋边,一把抓住他的头发,重新拖了起来。
  巷口不远,两三分钟就到了,寂静的夜色中,果真有一辆suv停在那里。高坤上前,车门打开,从里头跳出几个人高马大的小伙子来。
  为首的是一个眉尾有疤的汉子,一瞧见高坤提着的人就骂了句娘:“操,我跟你说,你别看这货个头小,精明着呢,以前学过几年的拳,害我不少兄弟吃了他亏,小亮断了条胳膊现在还在医院躺着,矮子矮,一肚子拐!”
  高坤把人扔在地上,自有一边的去接手,还问那有疤的汉子道:“贵哥,止止血吗?”
  姚正贵嫌恶地瞥了一眼,点点头,又跟买大闸蟹似的问高坤:“是活的吧?”
  高坤很有卖主的敬业精神:“没大伤。”
  姚正贵佩服地拍他的肩膀,又把昨天在电话里的话重复了一遍:“要不是不想弄出太大的动静,我也不会找你,麻烦了。”
  高坤摇头,脸色还是分毫不变,指了指被抬进车里的那人问,“什么情况?”
  姚正贵道:“欠的赌债,三百万就想卖老婆孩子了,烂狗一条!”
  察觉到高坤看着那矮个儿的神色微动,眼都眯了起来,姚正贵忙说:“人做了孬事儿,还是活着好,死了多容易啊,两眼一闭什么都不用管,活着才能慢慢还。”他在那“活”字上还用了重音。
  高坤紧绷的下颚松缓了下来,点点头推开了姚正贵递来的厚厚一叠东西。
  “这回不用……”
  姚正贵知道高坤在想什么,没有坚持,把钱又放了回去:“那你啥时缺了再问我拿,上回槐山的事儿他们也跟我说了,那破经理新来的屁都不知道,金老板说你想回去随时可以,不过傻缺才回去受那份气,我这儿还有几个临时的工作,你有空把喜乐也带来一起看看,”虽然薪资都不高,但姚正贵懂高坤的意思,不体面没关系,干干净净正正经经最重要。
  说完了话,姚正贵便去忙了,高坤没让他送,说想在附近走走。
  夜色已深,远处的大楼一幢一幢的灭了灯色,只附近的街边依旧间隔着霓虹闪烁,高坤漫无目的地走着,一手还摸着口袋里的两枚灯泡,毫无破损。再抬头时却不知不觉走到了一排精致的洋楼前,两旁则满是五花八门的豪车。
  高坤脚步一顿,目光正对上不远处的一辆白色panamera,九成新,再瞧那轮胎斑纹,换了刚上路的。
  高坤看着小汽车的牌照,半晌,还是迈腿擦过它进了一边幽暗的巷子里。
  然而刚一转弯,便听见一声声低低的絮叨传来,悠悠怅怅的简直像叫魂一样,高坤的夜视能力非常强,哪怕刚面对过强光,他也能迅速适应黑暗,所以不过几秒他就看清了眼前的景象,一个男人从身后抱着另一个醺醉的男人,那叫魂的声儿就是从后面那个嘴里发出的。
  他喊的是:“荧蓝……荧蓝……”
  高坤听清了,继而皱起了眉。
  ☆、 第7章 重逢(一)
  第七章。
  王宜欢在电话里反复叮咛李荧蓝少喝酒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李荧蓝的酒量比较一般,好吧,是很差。
  那位陈导和钱主编的确是抱着单纯畅聊的心思在和李荧蓝白晖推杯换盏,李荧蓝也不是完全对自己的酒量没设防,只是那个分寸真的太难掌握,不过两三杯香槟下肚眼前不知不觉竟已是昏花。
  李荧蓝醉了不吵也不闹,只是比以往更安静而已,问话也会回答,但却没了那份疏离淡漠的姿态,显得颇为迟钝,但又十分乖顺。
  一直注意着他的白晖最先发现不对,立马提出今天就先到此为止,他可以代劳把李荧蓝送回去。另外两位自然答应,看着白晖扶起摇摇晃晃的人,小心翼翼地将他从沙龙里弄了出去,陈导和钱主编各自了然的对视一眼,事不关己的继续该干嘛干嘛去了。
  其实他们待得并不久,白晖离开的时候还看见万河正在和另一个编剧交谈,他心思一动,止住了往前的脚步,拉着李荧蓝走向了故人坊的后门。
  后门外是一条较为偏僻的小巷,只远处一盏幽幽的路灯给予了一点亮色,白晖的车就停在不远处。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这么把李荧蓝送回家时,从他靠近就变得很是不安分的李荧蓝一把甩开了白晖的手,自己跌跌撞撞地就要朝前走,不过没两步又被白晖拉了回去。
  “荧蓝,我送你,我送你……”白晖殷勤道。
  李荧蓝没回答,但他抵御的行动已是表达了不愿。
  白晖却不放弃,喝了酒的李荧蓝白皙的面容泛出了别样的绯红,冷冽的眼神也被迷离水光所取代,眉目如画唇红齿白,明明望过来的是嫌恶的视线却也让白晖心痒难耐蠢蠢欲动,他忍不住上前一把从背后抱住了眼前人!
  “荧蓝,荧蓝……”他不顾李荧蓝的挣扎,像磕了药一样的叫道。
  白晖两年前刚从国外回来,他为人自诩风流浪漫,喜爱美人香车,不拘男女,和演艺圈不少明星都有过暧昧,但在白晖看来这些人都没法和李荧蓝比,有模样有气质有背景,简直和自己是绝配,虽然脾气冷了点,白晖却认为完全值得花功夫下去,轻易就得到的哪会有好货。
  只是他愿意等待,不代表好货自己送上门他也要拒绝,就好像此刻,李荧蓝身上的酒味只淡淡的散出,闻着竟好似幽香一般,搔得白晖更是神魂颠倒,巴不得现在就做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