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
  那人似乎是笑了,眼睛弯了弯,随后向柯清怡悄悄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接着轻轻地撩开铺在餐车第一层的桌布,露出正对柯清怡的一角世界。
  黎瞳的眼睛是改造过的,所以柯清怡能看得比其他人更远更清晰。
  她看到桌布的遮掩下,贺辰奕蜷缩在餐车的第二层,似乎是蓄势待发。
  而推着餐车,毫无违和感的白大褂,正是蒋正南。
  ☆、第94章 悲剧女配萌萌哒(十三)
  柯清怡的心紧张得砰砰直跳起来。
  无论是这个房间还是她的身上,都被装了各种精巧敏感的微型仪器,所以只要她的身体有一丝变化,玻璃墙外的研究人员就能通过显示屏观察出来。
  说来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柯清怡看到蒋正南和贺辰奕后,心情难免会出现起伏,为两人的安危担忧,捏一把冷汗,所以外面的电子显示屏上的心率观测曲线自然随之发生变化,然后引起在场工作人员的注意——黎瞳是国家重要的试验品,打了呵欠伸个懒腰都要被记录时间,一点风吹草动都不放过,更别说是心跳无故加快这种现象了,简直是大情况。
  五个研究人员纷纷聚在一起讨论原因商量对策,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柯清怡身上,倒是因此没人去注意身后那面孔陌生的蒋正南和那个透着诡异气息的餐车了。
  没想到无意间居然给那两个人做了掩护。
  柯清怡暗暗松了一口气,等一下她要被怎样折腾都无所谓,只是希望蒋正南和贺辰奕不要被抓起来,不然的话她真是罪孽深重。
  对了,反正那些人是不会开口问她,而是全凭自己的判断来动手的,那不如……
  柯清怡刻意在脑海里浮现出过去大快人心的一幕又一幕,激动的情绪慢慢涌了上来,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再一次加快了,全身的血液发热。
  接着,她就像是吃错药一般,在房间里嘶吼起来,像是发狂的困兽,一声又一声,在空荡荡的实验室里显得格外惊悚骇人。
  看到柯清怡不寻常的表现,五个研究人员皆露出惊讶的表情,他们叽叽喳喳讨论了好一会儿,然后赶忙打通隔壁医务室的内线,要那边出人过来把柯清怡弄出来打针抽血看情况。
  没过多久,侧门就进来一排人,足足有十二三个,每个都是身强力壮的男子。当他们走到玻璃房前,等待受仪器控制的门被打开时,柯清怡抬头对上四道熟悉的目光。
  在那一刻她恍然,这一定是张默行的安排。
  看着房间的大门缓缓升上去,柯清怡不由地握紧了拳头。
  当她被五六个人架出房间时,她知道,时机到了。
  就是现在!
  一出玻璃房,身后就发生了骚动。只见两名走在最后的医务人员忽然挥拳打向自己的同伴,出其不意地将抬着柯清怡的其中两人撂倒,而后与在一旁护送的其他人扭打在一起。
  柯清怡身上少了两个人的束缚,顿时半个身体空了下来,她借着另半边的力,猛地往下一侧,手肘往后捅,腿往后扫,力度下得狠,转瞬间打翻第三个人。
  不得不说,那些人的药物对她来说真的还挺管用的,这么多天下来,她能使的力只是过去的四分之一。
  不过这已经足够了。
  柯清怡给剩下那两人分别来了一记侧踢和过肩摔,成功搞定自己这边后,转身帮那两个混在医务人员队伍里的“内应”脱身。
  是的,出现在这个实验大厅中的熟人不只蒋正南和贺辰奕两人。
  还有假扮成医务人员跟着从侧门进来的飞腿和五六。
  “呼叫总部,这里是实验a厅,出现紧急事态!请求特种兵支援,请求……”
  一个研究人员吓得来电话都握不稳了,颤着声音,话还没说完,一剂针弹就插向他的颈部,使他浑身一抖,而后晕厥过去。
  蒋正南一只手夹了三只这样的针管,看起来就像是变态的无良医生。他冷冷地扫了一眼吓趴在地的白大褂同行,嘴角勾起一抹阴测测的笑:“你们不是很喜欢给别人打针吗?那我就以此做回礼好了。不过这药做得简单粗暴,你们可别嫌弃。”
  他蒋医生的打针技术,连丧尸都说好。
  大厅里到处都有监控,速战速决后必须赶快跑路,实在不宜久留。
  就在五个人碰头准备离开时,侧门打开,一帮穿着黑色衣服的警卫端着枪冲了进去。而说时迟那时快,贺辰奕抱着一袋东西从餐车里滚了出来,然后忽地将袋中的东西往警卫出现的方向一泼——
  “快走!”
  不知是谁低喝了一声,柯清怡两只手都被人牵着,从蒋正南进来的那扇门逃出了实验厅。
  而留在他们身后的是白茫茫的一片,像是茫茫的烟雾,然而事后贺辰奕告诉她,那不过是从应急房里偷出来的一袋面米分而已。
  柯清怡拆了身上各种监听定位的仪器,打着赤脚跟着那四个人狂奔。只见他们不走寻常路,路线曲曲折折,跑到一半时还要钻排气通道。
  “张默行和张顺联合黑了别人的电脑,盗出了这栋楼的结构图。”爬排气道时,五六悄悄地给柯清怡作解释,“顺哥简直是破密高手,当时破了军械厂那过时的安保系统就不说了,现在又搞定了这研究所的密码,牛逼啊!”
  要不是五六这么一说,柯清怡都要忘记张默行本科也是程序猿了。
  她低声问道:“那他们俩现在在哪里?”
  “在外面等着接应咱们呢。”五六的语气变得沉重,“黎瞳,你被关进来的五天里,外面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什么变化?”原来她都被关了快一周了。
  五六道:“德阳已经不安全了,丧尸突破了第一道防线,传染了好多军人,原来队伍里的人都散了,我们几个因为要逃上面降下来的处分,就偷偷预先离开了那里,来了成都,可没想到丧尸潮那么凶猛,已经祸及这里了,连研究所的警卫人手都分了一半过去,这才让我们有机可趁。”
  柯清怡眼色一沉:“谢鸣宇怎么整你们的?”
  “要我们坐牢。”五六的话语间带着嘲讽,“妈的,连小贺这个未成年都不放过,真是乱无章法了。要是我们被关进监狱,那丧尸来了后逃都逃不掉,可不就成了第一口粮?”
  听到五六提起谢鸣宇,行在最前头的飞腿也没好气道:“谢鸣宇那狗娘养的玩意儿,之后要是让老子见了他,非得扒了他的皮。”
  “嘘,别出声。”贺辰奕人小心细,说话做事倒是比两个年长的要稳重严谨多了,“下面有动静,先停下来等一等。”
  用了将近十五分钟,五个人最终是通过下水道,从研究所里逃到了外面。
  老实说,虽然22世纪的下水道环境比21世纪时好了很多,但也干净不到哪儿去,好在张默行考虑周全,事先让蒋正南带上了塑料雨衣和头套鞋套,所以五个人出来后脱掉即可,避免浑身臭烘烘脏兮兮的,怪招人眼球的。
  重见天日的那一刻,柯清怡不由地眯了眯眼睛,觉得呼吸都畅快不少。
  ——如果不是一逃出来就看到一头丧尸在自己面前轰然倒地,她的心情大概会更好。
  张默行张顺还有林悦心早早就等在外面了,身后还熄火着一辆越野车,不知道这次又是他们从哪里“借”来的。刚才那头丧尸估计是要袭击林悦心,结果被张默行两三枪打死了,英雄救美的男主一手搂着受惊的女主,一手拿枪指着地上的不速之客,这场面真是老套又经典的浪漫。
  柯清怡吹了声口哨:“我被抓这几天,没有错过你俩的婚礼吧?”
  闻言,林悦心的脸红了红,倒是张默行仍波澜不惊,平静道:“没有。黎瞳,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柯清怡笑着走上前,和三人击拳打招呼,而后真心诚意地对在场所有人道:“多谢各位的搭救,这份恩情,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嗨,说这些!”飞腿用力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是一贯的爽直,“风风雨雨生生死死都过来了,咱们是铁打的哥们儿,是彼此的亲人,哪里有坐视不理的道理!”
  五六揶揄道:“哇,飞腿大大难得说话不带脏呢。”
  飞腿扬了扬拳头,瞪道:“你小子皮痒了是吧?还不赶快给老子上车!要被逮到了,就先把你扔下去!”
  “好咯好咯,那就上车咯。”
  “妈的你这是什么语气,讨打是不是!”
  “啊!顺哥!飞腿打我!”
  现在的形势其实很严峻。
  黎瞳坐实潜逃罪名,其他人协助逃跑也必将被通缉,再加上安全区防线被丧尸突破,德阳失守,成都有丧尸进入,沦陷也只是这两三天的事。
  说起来真是腹背受敌,四面楚歌。
  但车里的气氛却异常的好,不见一丝狼狈,反倒是有种浪迹天涯的从容与潇洒。
  正如飞腿所说,队伍里的八个人都是同舟共济,一路风风雨雨生生死死并肩作战下来的铁哥们,对于彼此是在这末日之下亲人一般的存在。
  每个人此时都有种感觉,好像无论他们面临着多大的阻碍,只要和队伍里的其他同伴一起,齐心协力,就没有跨不了的坎,跳不出的坑。
  他们淡然,是因为有彼此的信任与支撑。
  所以他们毫无畏惧。
  时至今日,他们已不怕丧尸,不怕追兵,不怕死亡。
  团队的力量给了他们一往无前的勇气。
  `
  张默行决定一切按原计划进行,沿着川藏线走,把目的地定在拉萨。
  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注定,当飞腿开车穿过已有丧尸横行的环路时,他们竟然碰见了谢鸣宇。
  适时丧尸堵了车辆的去路,柯清怡和张默行下车清路,结果就看到路边停了一辆气派的军用车,车门大开,透过挡风玻璃可以看到驾驶座上歪着一具浑身是血的尸体,车轮胎下也躺着被咬后身负重伤奄奄一息的人,用黎瞳的眼睛望过去,到处都是深深浅浅的代表y-c病毒分布的绿色。
  她只觉得躺在地上那人有点眼熟,盯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不就是那个姓甘的长官吗!
  就在她认出那人的下一秒,车上滚下一个人,左半边的腿都被咬掉了,衣服被抓得破烂不堪,皮肤泛灰,双眼发红,俊朗的面容上满是痛苦的神情,眉头紧蹙,泪痕竟然是也是血色的,摔到地上后,像蠕虫一样艰难地在地上爬行,就像是急切地想挣扎离开堕落的泥潭一般。
  大概是发现视线中多了两双脚,那人几乎要喜极而泣,忙把头抬起,费力地用双手把自己勉强撑得高一点。
  出乎所有人意料,那是谢鸣宇。
  “黎瞳,你怎么……”当他仰头看见柯清怡时,脸上露出惊愕与难堪,但他最终还是被求生本能驱使,仿佛忘记之前自己的所作所为一般,拖着半残的身子,趴着挪到柯清怡脚下。
  他伸手抓住柯清怡的右脚踝,语气近乎哀求:“救救我……黎瞳……救救我……”
  最厌恶丧尸的人,自己最后却感染了病毒。
  柯清怡无动于衷,只是冷冷道:“你不是很讨厌我吗?”
  “求你……救救我……我……我不想死……”就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谢鸣宇干脆倾身将柯清怡的小腿都紧紧地抱在怀里,似乎如果不这么做,他就会被丧尸的浪潮冲走。
  柯清怡也不急着把他踹开,而是弯腰揪住谢鸣宇的头发,迫使他仰起头与之对视。她说话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散着寒意:“谢鸣宇,这都是你活该。”
  “如果你老老实实地待在队里,配合我们行动,那你起码能活得和我们一样长。”
  “再做个早一点的假设吧,如果当初你收起你那自觉高人一等的偏见和敌视,说不定我会一直死心塌地地保护你,让你生活得安稳无忧,不至于今日惨死在大街上。”
  谢鸣宇此时的姿态卑微得令人难以置信,他颤声道:“黎瞳,对不起……我认错,我道歉……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
  “救你?怎么救?”柯清怡勾起一抹嘲讽的笑,眼底尽是漠然,“使你别成为你所讨厌的‘怪物’?可是谢鸣宇,你本身就是一个怪物啊,深入骨髓,本性难移,你让我怎么救?”
  到底谁才是怪物?
  是被病毒夺取理智与人性的丧尸,还是你这种心地丑恶行事卑鄙的小人?
  谢鸣宇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本能地将柯清怡越抱越紧,不肯松手:“救救我……”
  “谢鸣宇,你还记得何天川吗?”柯清怡实在是对谢鸣宇恨透了,看向对方的眼神不带一点怜悯,“你说过的,但凡是身上有y-c病毒的,都不能放过,都该死。”
  今日果,昨日因。
  你的一言一行,都是你结局的伏笔。
  “默行,我的刺刀应该在你那儿收着吧,可以帮我拿过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