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节
  荣耀钧又说,“你自己想搞美术馆,也是以这为基础,想有自己一席之地,做成业内顶尖的艺术品运营商是不是?”
  宝珠说:“美术馆是砸钱的事情,包装到最后,还是在艺术品运营上做文章才行。”
  荣耀钧点头,“国内的艺术品市场就这么大,看似我走了,也没多远。”
  远远地,车经过市区,他想起乾启刚说的话,问道:“对了,你要搬家,明天搬?搬到什么地方?”
  宝珠看着远处,指了指,“就是那栋。”
  荣耀钧笑起来,“转了一圈,还是搬来了这里?”
  宝珠略尴尬地笑了笑,车开近,经过一栋金碧辉煌的公寓大厦——宝韵。
  ******
  乾启推开乾世礼办公室的双扇门。
  乾世礼难得的清闲,正在打量一份彩色打印的文件。
  “爸——”
  乾世礼看向他,板着脸说:“你在搞什么?”他把新闻资料还有成交记录,手上的一沓传真都扔在桌子上,摊开了给乾启看。
  乾启笑道:“你已经知道了,其实也没什么。”
  乾世礼说:“你们这行搞什么,做生意为什么不能老老实实去做?竟然要作假,还送到国际的拍卖行去。”
  “你怎么知道?”乾启先好奇这个。
  “我怎么不知道?”乾世礼点着那图录,“你前段时间拿这个东西去美国前,我看过照片。”
  乾启恍然大悟,实话实说:“我们没想拍卖,就是想做个势!”
  “什么作势?这是违法?”
  “什么违法?”乾启脸上收起了笑容,正色道:“那是你不知道,中国的古玩界全体都在违规。”
  乾世礼说,“就算别人违规,你们也应该奉公守法。”
  “什么叫奉公守法?”乾启反问他,“富人利用法律漏洞偷漏税,美其名曰合理避税。”
  乾世礼一愣。
  乾启说:“古玩圈从上至下,没一个人敢说自己是干净的!拍卖行里不保真,没有一家拍卖行没有拍过假货。搞鉴定的,也都是靠自己的眼学,谁也不敢说自己一辈子没别人看走过眼!”
  他站起来,“爸你知道吗?就连最底层的玩家也在违法,谁手上没有生坑货,生坑货你大概不知道就是刚出土的文物。按照国家文物法出土文物都归国家,如果要是严格执行着法律。怎么不见国家严格执行法律,去抄家?”
  乾世礼云里雾里,这现状如果是真的,那可够吓人。
  乾启又说:“就连私人博物馆的东西,也很多都是出土文物,严格执行起来,都应该收归国有才是正道!”
  乾世礼看着他。
  自己的儿子意气风发口若悬河,这是乾启熟知的领域,俨然一种谁也无法在这片领域,质疑他的自信,有种不容置疑的坚决。
  说真的他觉得有些高兴,自己的儿子这一刻,好像一个男人。他成熟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要什么!
  做生意,其实哪一行是完全的干净。
  乾世礼心情大好,口风一转,问道,“你之前说你们其实是为了造势,那是为什么?”
  乾启当然不会计较刚刚自己父亲的误会,他慢慢解释道:“古玩这行,国内都跟着国际的行情走,我们要办一个民国瓷的专场,本来想着这瓶子自己拍回来,回头摆上,作为话题炒作一下,一举两得。但现在显然不行了。”
  乾世礼愣了一下,略尴尬!
  好久没有经历过这种心情了,直接给儿子办坏了事情。
  同时又觉得这里也太惊人了!
  问道,“你们现在这个所谓专场办不成,是因为那个瓶子没了吗?”
  乾启摇头,烦躁道:“怎么会没有,我们还有个一模一样的,可是这次拍了一个多亿,你说说,还怎么拿出来?”话一说完,他又皱眉,漫不经心地补充,“这样水准的,我们还有三十多件!哎……真愁人。”
  乾世礼:“……”
  一个1.2亿,三十几个?他儿子所处的世界,原来如此玄幻!~
  第199章 夏听音
  听完儿子的话,乾世礼许久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个……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呀?!”他机械的重复着,看着自己儿子,很想问他一句,虽然咱们家也不缺钱,可是你有没有觉得,这随便一个东西就能卖出去一个多亿,是很惊悚的一件事。
  随即他心中一凛,意识到只顾着高兴,被儿子糊弄了,他忙板起脸说道,“你这话说的不对,就算这个行业整体都在违规,可你们这样公然作假,还是不对。和那些性质完全都不一样!”
  “no!no!no!”乾启连说三次,“爸,你说错了,我们做的不是假货,第一,所有步骤完全没有经过做旧处理。你要说刻意做假,那太牵强。第二,古玩圈没有真假之分,只有新老之说。我送瓶子去的时候,没有说这是老的,出国的时候报关还是工艺品呢……是那边拍卖行自己定的年代。”
  乾世礼皱眉,露出十几年少有的苦恼表情,他好想不通,那么大的拍卖行,也会看不出这东西有问题?
  追问道,“……那些专家怎么也会看不出这东西有问题?”
  “那是因为没问题呀!”乾启站起来,两步走到落地窗前,一时不知应当怎么解释,才能令父亲秒懂,古玩圈的真假本来就是两面三刀,“这确实是一个复杂的问题……”他望着周围明显都比这里低的楼宇,感受着父亲万万人之上,无敌美景办公室的气势。
  “那为什么别的瓶子卖不出这么高的成交价?”乾世礼追问。
  乾启对窗一挥手,不耐道,“古玩圈就是这样子,东西有时候没价,现在说的价,也一般是参考上一个同类型器物的成交价。”他侧头,看向自己父亲,有些不屑地说,“艺术品的价钱本来就是虚的。有时候喜欢这种样子的人多,一争,就会突然爆个高成交价。”
  乾世礼一滞,问题又回到了这里,莫不是自己派人出价,造成了追捧的假象,一想也不该这么简单,他又问道,“那天,除了现场大家竞价热情,造成了追捧的情况,是不是一定,必须,应该还有其他内情?”
  却没想乾启果断摇摇头,“这个说不准,我那天也是电话竞拍,没去现场,拍到快1000万美金的时候,我就放弃了……那东西我们也没料到会有那么多人争!”他转身,神色是深不可测的肃然,“爸!我给你说句实话……如果知道那双耳瓶会拍不回来,宝珠压根就不会让我去。她根本不舍得卖掉自己画的东西!”
  “嗯……”乾世礼默了好一会,才小声地问,“你是说……那东西是你那朋友,自己画的?”
  乾启一笑,转身斜靠在玻璃上,他不想自己的父亲有可能误会宝珠,说道,“爸,我这样给你说吧,如果她愿意作假,只靠这一块,一年烧几个,也比一般企业几年的利润大。”
  这话,确实没错!
  乾世礼看着自己儿子,巨大的落地窗前,他身形修长,侧脸,身材,都带着令心折的帅气。
  这孩子,不惹事,不败家,也越来越成熟……乾世礼的眉目渐渐舒展,又想到那个姑娘。
  每个人都有价值。
  所谓身价!
  一个人的身价,除了她干什么工作,住什么房子,开什么车,找到什么样的男朋友。乾世礼觉得,放在乾启这里,可以直观的用,一个瓶子1.2亿来简单衡量那姑娘的身价。
  如果按照这标准,这还未谋面的姑娘。总有一天身家会赶上自己……
  乾世礼第一次,对这个女孩子产生了真真切切的兴趣!
  他想了想说,“你们下周的民国仿专场,不如爸爸去看看吧?!”
  乾启心中一喜,“爸,你可不能骗人。”他快步走到乾世礼面前,趴在桌上看他,“你说真的?保证!”
  乾世礼瞬间就想到了他小时候的样子,笑起来,“爸爸去给她捧场,也给你捧捧场。”乾世礼慈爱地说,“加上你们俩的关系一直低调,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
  乾启大喜,一下站直了!随即愣了一会,又突然一把抱住乾世礼,狠狠地紧了紧手臂。什么也不说,这种孩子气的行为,已经告诉了乾世礼,他有多么高兴。
  乾启自然高兴,不止是他,相信如果宝珠知道,一定也会高兴!
  乾世礼亲自过去,这何止是捧场!他和宝珠一直算是半地下,现在如果父亲到场,那可等于是过了明路!
  更表明了乾世礼支持的立场!
  而且,关键,是乾世礼过去,而不是让宝珠过来,或是一起吃饭……这中间,细微的差别,他相信宝珠一定能体会出来。她那个人,最讲规矩,别人对她好,她会记在心里。父亲走出这一步,他几乎可以断定,这俩人一定能相处的极好。
  想到这里,乾启一把放开父亲,“那我现在就走。”他迫不及待想要告诉宝珠。
  “你去哪里?”乾世礼反问他,“你昨天回来都没有在家吃饭,今天还不回去吃饭吗?”
  乾启说:“我今天不行,宝珠明天要搬家,我得过去催她收拾一下。”
  “哦,她要搬家?”乾世礼很感兴趣地问,“搬去哪儿?”
  乾启不好意思地说,“我去年买了一套公寓,薛利家开发的楼盘。那会刚认识……本来想租给她住,结果她说那地方太好,要等有钱才买好房子住。自己在外租了个经济适用房。现在她不是有钱了嘛,够钱买好房子……”
  乾世礼略揣摩了一下儿子的言外之意,不确定地说,“你的意思,难道你卖给她了。”
  “是呀!我俩换手了!”乾启说。
  乾世礼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不知道是该表扬还是教育,最后问了一个最现实的问题,“多少钱?”
  “2000多万!”乾启说,“薛利给算的内部价,不到20万一平米。”
  “这价不低呀。”乾世礼说,安城的房价里,这是天价了。
  乾启的神色尴尬了一下,当初是他挑的这败家房子,他自我安慰地说,“这地方安全,她的情况爸你现在也能猜到吧,安全第一最重要。”
  乾世礼想了想总价,均价,算出平方数,那一定是公寓,他摇头指点道:“她这种情况,应该自己买栋别墅,有一两个人平时可以跟着。”公寓一定只能自己住。
  乾启立刻附和道:“是啊,最好除了保镖,还有保姆,再请上厨师和园丁……”他神秘一笑,心里补充道,不过是在婚后。
  现在人口太少了,宝珠不会同意的。
  他向外走去,没事找事地说,“先给你说一下,美国那边还没给款,下周收到钱,她才能付款。”他的脚步轻快,恨不能吹起口哨。走到门口,关门前,他忽然又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有看我的银行账单。——不过我不介意。”
  门合上,乾世礼被儿子的情绪感染,对着门,许久,都没有收起笑容。
  他按下电话,不多时秘书进来,他吩咐道:“帮我订一个花篮。”他看向秘书,“你帮着挑,一定要好看的……下周送到小乾先生那里去。”
  ******
  乾启一路把车开的飞快,恨不能一飞冲天那么快。
  阳光透着车窗照进来,他觉得都五彩斑斓起来,一如自己的人生,平坦,顺意,不真实的令自己想尖叫。
  他打下车窗,风从外飘进来,丝毫无法吹散自己脸上,身上,心上的温度。
  今天的每一句话,见父亲之前,他都反复揣摩过,无论是漫不经心地抱怨那三十多个高仿瓷,还是认真地陈述,这次流出去一个东西只是意外……或是佯装愁苦,民国瓷专场无法继续……其实都是在变相地告诉父亲,自己有多幸运。
  他希望父亲明白,自己已长大,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人生,并且可以主宰自己的人生!自己的人生,可以比他们不曾预期过的更精彩。
  因为他一直都知道,让父亲点头,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未来,希冀,终生的幸运都希望只用在这一次,让他没有险阻,娶到心爱的人……他愿意用余生感激命运的仁慈。
  一路把车拐进宝韵,他几乎是踩着云彩,走到楼上。
  “甄小姐呢?”一进公司,看到人就问。
  “在赵总的办公室里。”
  他洒脱地快步而去,一路冲到赵新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