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节
  “你还给她三百万?”贾华源大骂起来,“你凭什么给她三百万?那是你自己挣得钱吗?一个下堂妇,你管她饿死,为什么给她钱?”
  贾承悉转开脸,“夫妻一场,我有我的打算。”心里却疯狂地吼叫,世上还有比他更可怜的儿子吗?和父亲生气赌气,还需要打着离婚的幌子。
  他的无精打采令贾华源越发气恼,“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离婚就离婚了。”真是又怕他争气又怕他太过争气。“你赶紧收拾收拾,明天就到公司去。咱们俩都在家呆着难道等着公司关门大吉?”
  贾华源眉毛上的纱布已经拿掉,现在结了痂,留下两条深深的血印,看上去很是吓人,贾承悉挪开目光不去看他,他为了救父亲,全身现在都内伤,根本无法长时间坐,这人只催促自己去上班,肯定没有问过医生自己的病情。
  贾承悉有些意兴阑珊,“让公司的人来汇报就行,有何必一定要去公司。”如果心里有了隔阂,连示弱都不肯。其实唯恐是自己说了,反而会引来对方的嘲讽。
  果然,就见贾华源一下怒了,“现在是不是我还使唤不动你?”
  贾承悉苦笑,自己身上的痛苦只有自己知道,谁又能代替自己,“我不去。”他说,没有理由,没有解释。出院了三天,为什么一天比一天难熬?
  贾华源没料到他会是这个态度,气的转身而去,“哐当——”一声门被关上,颤了几颤,贾承悉盯着门看,不知道会不会掉下来。过了许久,他自嘲地笑了笑。
  “滴滴——”手机里又传来简讯的声音,他动也不动,知道拿起来也是失望,但过了会,还是拿了起来,看到上面的信息,手重重地垂下,明明知道会是这样,总是不死心,这真是自作自受。
  陶念晴放下手机,翻看手机短信数了数,已经发了六十多条短信,他竟然一条都没有回复。
  简直欺人太甚,自己花了那么多钱,几乎倾家荡产,现在这耍的什么少爷脾气?
  今天,一定要他想办法见见自己,还沉浸在爱河中的陶念晴,不知道贾承悉已经经历了绑架事件,更不知贾承悉和宝珠已经离婚。
  一想到甄宝珠,她又神经一敏感,贾承悉这样疏远自己,会不会是因为甄宝珠不理他,没回家住?但他俩感情以前也很差,这个问题她可不敢轻易想,这是一个如果细想起来可以杀死自己所有脑细胞的问题。
  陶念晴决定不去想这个,直奔主题,那天委托朋友帮自己打听那个启世集团继承人和甄宝珠的关系,今天也不知道有没有信?
  ******
  几日后 plaza
  客厅书案上整齐摞着八个盒子,长条的盒子,宝珠打开了一个,抽出里面洒金的宣纸。
  旁边手机扩音器里传来乾启的声音,“那现在正式营业的时间定了没有?”
  “正式开业的时间还没有定,但是我们可以先试营业,明天就开始!”宝珠说,“其实没什么东西,是赵老三在他七个兄弟那里,匀了些东西过来,我志不在此你也知道。”
  “志不在此为什么要浪费这种精力,和我一起来景德镇多好。”
  宝珠看了电话一眼,“你想的简单,这事就像办企业一样,得有排场。你要是开公司,是不是别人就更加相信你。公司越大,别人越相信你,实力有时候就是包装。”
  乾启说:“一个诈骗集团,还讲的什么包装?”
  “你才开诈骗集团呢……”宝珠一笑,而后慢声慢气地说:“那有什么办法,这世上有什么事情不要包装,就连过去多少女孩儿的名声,也是要包装的。”
  对面的乾启空了几秒,问道:“你在干吗?”
  宝珠抖了抖手上的纸,让他听声响,“我今天从平安坊买了些老宣纸回来,正在看。”
  “你想要老宣纸,那怎么不早说?薛利家就有。”
  宝珠把纸摊平,“我要自然会去买,要人家的东西做什么。”
  “他又不是外人,”乾启说,“你不知道,你帮他用完那些宣纸他还得谢你呢,从他小学开始,家里人就买好了纸放在那,告诉他要练完,因为下周还有新的……然后估计你也能猜到,那是越写越多。”
  宝珠拿笔敲了电话一下,“那不是我要的老宣纸,我要的比那些还老,你别随便去和别人要东西,还说是给我的,我下次都不好意思见人家了。”
  “那不见最好,”乾启说,“其实我也不愿意你总见他们,我连你都见不着,凭什么他们就能见你。”
  宝珠说:“你在的时候,每天在这里耽误我写字看书,现在人不在,每天几个电话还是能达到同样的效果,你说我该佩服你吗?”
  “又催我挂电话!”对面的乾启故意重重叹气,“不过明天就开始试营业是应该早点睡,那等和你上床之后,记得把地址发过来给我,用短信发,现在会发短信了吧?”
  乾启等呀等呀等了好久,对面的人也没应声,他笑着把手机拿到嘴边轻轻地说,“我呀,准备了一样好东西要送给你,想不想知道?如果你想知道呢,就乖乖地把地址发过来……”话音未落,对面就传过来“嘟嘟嘟……”的忙音,宝珠挂了电话!
  乾启倒在床上大笑起来,不用想也知道那人现在恼羞成怒的样子。
  他翻身,又在手机里摁了几下,搁在耳旁:“喂——赵新。”
  赵新放下筷子,扫了一眼包厢里其他人,说:“小启打来的。”
  乾启在对面说:“明天宝珠新店那边要开门……你帮我先过去,对了你明天有事吗?有事也推了!”
  赵新笑着说:“没事!”
  向诚和薛利看了他一眼,明明约好明天周日去钓鱼的,那什么“独钓寒江雪”的意境多好,向诚还准备好好捏几张照片,他弄了个微博,天天不更新,都要荒芜了。
  就听赵新又说:“用带个花篮什么的去吗?”
  对面乾启说:“不是正式开张……不用送花,我迟一点就到,……我不是订了辆车给她吗?明天先去港口那边把车给她一取,以后有司机陪着也能放心点。”
  赵新说:“没问题。”挂了电话,看向屋里人,“明天宝珠那里新店要试营业,咱们一起过去?”
  向诚一笑,“他这是无奈送羊入虎口,让我们去帮他放火防盗防小三。”
  薛利说:“玩古玩的,腰上都别着洛阳铲,要防撬墙角,让他自己去。”
  第105章
  黑色的电子门上升着打开,一辆奥迪从里面驶了出来,刚拐出别墅区大门,停在一侧的红色本田,一个加速就冲了上去。
  贾承悉猛然踩下刹车,额头差点撞到方向盘上,随即一看旁边开过来的车,他打下车窗大骂道:“陶念晴你发什么神经?”自己鬼门关前出出进进,这个女人还死缠烂打,看不出自己最近心烦意乱没心思谈情说爱吗?
  对面的车窗也打下来,露出精心描画过的脸来,陶念晴搭上窗玻璃,撒娇般地看着他,“对不住呀,我找你有急事,你又不接我电话,只能这样拦你了。”
  贾承悉皱眉,以前还算顺眼的那张脸,不知为何此时如此令自己心烦,不想多废话,望向后面,倒车,回过头来,还没加油,却看到陶念晴的车已经横在自己车前,“这女人——”他打开车门,探头出去,“你怎么回事?我有急事,回头给你打电话,让开!”却见陶念晴已经下车,甩上了车门,走过来。
  “我的事情你没兴趣,难道你老婆的事情也没兴趣。”她拉着自己左边一撮头发,手指玩着,“你要赶我走,一准后悔。”
  贾承悉只觉一股厌烦从心底升起,不耐地说:“有话快说。”
  “我一心一意为了你,你态度不能好点?”她走到他车旁,扶在车门上,故弄玄虚地一笑,神秘道:“如果我告诉你,甄宝珠在外面有了男朋友,这对你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你胡说!”贾承悉顿时变了脸色,“敢胡说宝珠,可别怪我不客气。”语气森然,带着警告。
  陶念晴不屑地一哼,“还是和以前一样,她是说不得正宫娘娘。”随即笑得更甜,“可我为什么要胡说,对方那么厉害,我胡说人家还怕被告诽谤呢!”说完放开扶着的车门,“……那天,我在plaza亲眼见到的,她和一个男人亲密地有说有笑。后来一问才知道,原来他们一早就认识,甄宝珠现在就住在plaza。”
  贾承悉一听,心中的怒气反而淡了,说道:“宝珠一直都住在那里,那时候我也送她去过。”
  陶念晴怜悯地看向他,“承悉……别自欺欺人了,我问的很清楚,plaza酒店的员工都知道,他们俩出双入对……说不定都已经住在了一起。”
  “放屁!”贾承悉勃然大怒,一把推开车门,寒风瞬间裹上来,胸锥处传来剧痛,他越发心烦,厉声警告陶念晴,“你别造谣,宝珠根本不是这种人!”
  “那宝珠应该是哪一种人?”寒风卷起陶念晴的头发,她依旧温柔地望着贾承悉,“你觉得你很了解宝珠对不对?但你们这两年聚少离多,人都是会变的。你了解的只是以前的她罢了。”
  风刮在脸上,刀子似的锋利,贾承悉狠狠盯着陶念晴,他不喜欢自己的女人没轻重的诋毁自己的妻子,更无法忍受她现在走到自己面前来,仿佛宣告自己戴了绿帽。忽然又觉得很傻,自己为什么要听她胡说八道。
  转身向车上走,他今天肋骨那里特别疼,正准备去医院看看,家里也没人关心自己,又不愿示弱叫司机送自己,免得父亲心里觉得自己在装模作样,谁知出门又遇上这来寻事的,手刚打开车门,旁边一个女人的手推上来,车门被用力关上,陶念晴柔声说:“我真的没有骗你!对了,我还没说是谁,这个人,说出来其实连你都要吓一跳!”
  贾承悉怒视着她。
  陶念晴正色道:“对方可是启世集团的太子爷!有钱就不用说了,他是家里的独生子,今年才二十多岁,样子也帅!这下你该信了,我就算要造谣,也不会笨到说一个这么不靠谱的对象,除非是真的!”
  贾承悉心中惊怒不已,启世集团他当然知道,那家只有一个儿子,他也隐约见过照片……在杂志上或是什么地方,却想不起对方的样子,只记得自己当时感慨:年少英俊,年少多金,这样的人生该有多幸福。
  却从没想过,这样的男人,家庭,会和宝珠联系在一起。
  正因为这种巨大的不可思议,却反而令他隐隐有些相信。
  正如陶念晴说的,如果是假的,谁会蠢到编造这样一个谎言,那么除非这个谎言是真的。可是为什么?他这样想,也这样问了。
  “你真的不是在骗我?”
  “我怎么舍得骗你!”陶念晴说:“我是亲眼看见的,前几天,我想着去给伯父……”她羞涩地看了一眼对面的男人,却收获略为厌恶的眼神,她的心中一冷,升起强烈的妒意,又说道:“我去参加一个拍卖会的预展,就在前几天……结果在预展的晚宴上,有人冒充乾先生的女朋友,也就是乾启。他当时气得差点把那女孩打一顿,我也在场,看得清楚,宝珠一直抱着他,他才没有发火。”
  说谎的精髓是什么?就是九句话里只能有一句假,剩下都要真,这样才能足够对方联想。宝珠那天当然没有抱住乾启,可是谁能证明,贾承悉也永远问不到真相……
  何况甄宝珠和乾启确实早已认识,并且关系匪浅,她也没有冤枉他们。想到这里她又说:“我打听的很清楚,他们老早就认识,说不定在你去云南的时候,他们已经好了,承悉,你那么一心一意对她,千万别被骗了。”
  贾承悉如同听到了惊天的秘密,令他浑身发凉,比这冬末的寒风还要刺骨,难道是真的,难怪宝珠态度从自己回来后,变化那么大,大到像是换了一个人。
  难怪她一定要离婚,态度坚决,没有商量回旋的半分余地。
  他想不通,但就知道一件事,无论如何,要先去问问宝珠,“让开!”他准备去plaza。
  陶念晴帮他拉开车门,杀父夺妻之恨,是每个男人的死穴,如果老婆红杏出墙,她不信他还能当缩头的王八,关上车门说:“你要去找甄宝珠?可你知道她在哪儿吗?”
  贾承悉看向她。
  她连忙说:“你这样瞪着我干什么?又不是我红杏出墙给你戴绿帽,她今天新店开业,就在平安坊。”
  贾承悉忍着怒气问道:“什么店?”
  “古玩店呀!”陶念晴惊讶,“难道不是你给她的钱!”
  宝珠哪里要过他的钱,贾承悉发动车,倒后,一脚油冲了出去,这一刻,他不愿相信,但又仿佛他从云南回来后,重重的疑问都有了解释。
  原来她不喜欢自己的三百万,是外面认识了更加有钱的男人……不对,她一向有傲骨,以前的两年,她无论多拮据,也没有和男人伸手要钱的习惯。
  还是说,习惯也会改变?
  不然怎么解释她的冷淡,因为她认识了更加年轻英俊的男人!
  为什么她要急着离婚,是因为急于和另一个人双宿双飞,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就是被骗离婚……他绝对不能原谅宝珠!
  车开的飞快,不知怎么开到的平安坊。
  这里四街十六巷,能开店的地方却有限,他开着车,一间一间顺过去,既然是新开门,那目标太明显,他忽然一脚刹车,紧紧盯着对面那家店。
  门口的位置已经摆满了花篮,门上挂着匾,但现在还蒙着大红布,他看了看周围的店,这几年安城的房地产他非常清楚,这地方开发的时候均价都五万一平米,现在早已是平安坊最好的天价地段,可以把店开在这里,不是一点钱能够办到的事情。
  他紧紧盯着门口,不大确定就是这一间,旁边有人过来,他心思一动,驱车离开,片刻,他转了一圈又停在原地,车前面多了一张花店的名片。
  他坐在车里静静地等着,半小时后,花店的面包车慢慢从远处开过来。
  他身子前倾,看司机开门下车,走到后面滑开门,从后座拿出一个花篮,而后走过去,站在门口向内张望,他眼睛一眨不眨,买花的时候就提了一个要求,一定要主人在门外接收,如果这店是宝珠的,那她一定会出来。
  对面送花的司机站了没多久,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来,西装革履,黑色的西装上衣口袋还插着一朵红玫瑰,那男人站在门口,接过花篮顺手放在门边,签了字,连笑意都没有,好像被人奉承惯了,已经难有东西令他看入眼。
  贾承悉有些失望,这个男人应该不是乾启,年龄对不上,可也没有宝珠……也许是自己真的想错了。
  他发动了车,缓慢地向前挪去,路过那店门口,他又不死心地望了一眼,漫不经心,可是却一眼看到了里面的人。
  车瞬间就停了!
  三月中,室内已经渐暖,没有关门,也没有放门帘,所以一览无余里面的盛景。
  自己那熟悉的老婆,正一笼淡紫色华服,立在厅中间,仰头看一个工人在挂走马灯。她做了头发,长发做成卷,好看但做作地搭在肩上,像过去旧上海的名流闺秀。
  身后响起别人催促地喇叭声,他连忙把车挪到一侧,不管是不是该停的地方,慌忙停了车。
  宝珠正在看着那走马灯,和坐在远处圈椅上的荣耀钧说:“你这贺礼也太奇怪,我又不是小孩子,你送这个来给我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