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色动人(穿书) 第46节
  楚妧声音极轻的“嗯”了一声,嗓音似有些哽咽:“这个泥偶是笑着的,我觉得你看见它会开心些。”
  祁湛这才注意到泥偶上扬的唇角。
  确实是笑着的。
  祁湛微微敛眸:“我很开心。”
  他微哑的嗓音让楚妧刚刚止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祁湛伸手去给她擦,可那眼泪却像止不住似的,越流越多,连带着他手上凝结的血痂也被化开了,在她雪白的小脸上留下了一团淡粉色的痕。
  祁湛看了下自己的指尖,忽地一笑,用指腹在她额头上轻轻摩挲起来。
  微凉的指尖带着略微粗糙的触感,刮得楚妧额头有些疼,却安静地坐在矮凳上一动不动,也不出声,模样乖巧的让人心疼。
  祁湛的指尖颤了颤,楚妧以为他是痛了,轻轻咬了下唇,犹豫了半晌,才道:“你要是疼的话,就喊出来吧,那样会好些。”
  “嗯?”祁湛指尖稍顿,挑眉看向她,问:“喊什么,喊妧妧?”
  那两个字他说的很轻,像在舌尖上转了一圈似的,轻飘飘吹进楚妧耳朵里,楚妧微微抬头,正对上他幽深的眸子。
  清凌凌的,就像窗外枝头上的那一点雪梅。
  楚妧赶忙又垂下了眼。
  祁湛笑了笑,用指尖轻轻在楚妧额头上点了一下,低声道:“脸都哭花了,去洗把脸,吃些东西罢。”
  楚妧的鼻子有抽搭了几下,这才从矮凳上站了起来,窗外的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她抹了把眼角的泪,走回了自己屋里,可刚到了水盆前,看见自己映在水中的影子,这才猛然发现,自己额头上的血渍是只小兔子的形状。
  虽然只有淡淡的一点儿,却灵巧生动的立于眉心之上,和她之前掌心中的那只一样。
  很可爱。
  *
  大夫为祁湛处理好伤口,又开了个药方便退下了。
  天外已是蒙蒙的灰色,屋内只余了他一人,他近乎本能地向窗户那望了一眼,窗上除了几点梅树枝桠的影子,便什么也没有了。
  祁湛又把目光落在了枕头旁边的小泥偶上,瞧了一会儿,似乎有些累了,他微阖上眼,屋里却忽然响起一声轻微的开门声,他睁开眼睛,却发现进来的人是傅翌。
  他又神情疲惫的将眼睛阖上了。
  傅翌恭敬地向他汇报道:“王爷已经把钱氏从外宅接回来了,如您所料,钱氏又为二爷向王爷讨官职,这次王爷应允了她,说明日早朝时向皇上提。”
  祁湛问:“赵筠清那边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中书令那边也打了招呼。”
  “嗯。”祁湛淡淡应了一声,唇角浮出一抹冷笑:“怀王早有为老二安排职位的打算,倒不如顺水推舟,给他个大的,毕竟他现在是怀王长子,岂能一直居安在内宅中?”
  “北高悍将嵬查哥虽然死了,可这几年依然对大邺边境骚扰不断,他们的马吃了一夏天的草,如今正是膘肥体壮之际,他们自然不会放弃这个进犯大邺的机会。而新皇初登帝位,定会借平定北高出一番政绩。”
  傅翌问:“世子是说,皇上打算派怀王的人去?”
  “嗯。”
  傅翌不解道:“可是俞县之事已让皇上对怀王颇为忌惮,朝中还有老将左鸣武,皇帝何不借此机会,将怀王手中的兵权分给左老将军,让左老将军领兵出征岂不更好?”
  祁湛淡淡道:“怀王虽然在俞县事情上吃了亏,可兵权向来握的级紧,又岂是皇上说动就能动的?况且左鸣武已经年近六十,八年未曾出战,大邺立国之初便重文抑武,如今朝野上下多是些耍嘴皮子的文臣,高宗新培养的武将还都过于稚嫩,如此重要的战事,皇上除了用怀王,还能用谁?”
  傅翌这才明白,这便是高宗在位时想除去怀王,却又一直除不掉的理由。
  怀王手中兵权虽然威胁皇位,可怀王手中的兵权却也是大邺无坚不摧的铠甲。
  高宗若是贸然除去怀王,便等于卸了自己的铠甲,将自己脆弱的心脏展露在敌军面前,北高不会吹灰之力便可要了大邺的命门。
  比起皇位,大邺覆灭才是高宗最不愿意看到的。
  而怀王也一直用北高做平衡点牵制高宗,如果北高灭亡了,那离清算怀王的日子便也不远了。
  祁湛自然深谙其中道理,所以三年前斩了嵬名查哥便重伤不前,怀王若是被清算,他身为怀王嫡子自然首当其冲。
  祁湛不愿意做活靶子,所以便借着养伤之际,在府中休息了三年。
  如今他伤势已经痊愈,而俞县剿灭马贼一事又让他风头大盛,惹的皇帝记恨,皇帝若是派他出征北高,输赢都于他不利。
  所以他便借着重伤躲避一阵,怀王不愿离京,又不想兵权旁落,肯定会从其余儿子中选人。
  祁灏颇具韬略,却未有军功,怀王早有扶持之心,祁灏是他最好的选择。
  所以钱氏一哭闹,怀王也就应允了她。
  只是傅翌还有些担忧:“若是二爷此番大胜而归,于您也是不利的,您又为何将这机会让与他?”
  祁湛嗤笑道:“老二从未独自领兵出征,学的也多是文臣那一套,即使他这些年将王府打理的井井有条,也不代表他在战事上也能得心应手,此番出征,他最多凯旋,却不会大胜。”
  傅翌听到此时才发现,当初劝祁湛早日大婚,躲避怀王处置,确实是多此一举的。
  祁湛说了太多,此时也有些累了,他又看了一眼窗前,才微微阖上了眼,淡淡道:“好了,你下去吧,若有什么事,再来禀报我。”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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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章
  楚妧本不想将头上的小兔子洗掉的, 可刘嬷嬷说, 额头上沾血光不吉利, 更何况那是世子的血, 世子现在又受了重伤, 若是冲撞了总归是不好的。
  楚妧这才依了刘嬷嬷, 坐在妆台前,看着刘嬷嬷用手巾一点点的擦拭着她额头上的图案。
  那只小小的兔子在凝结的水雾中渐渐消散, 手巾的柔软温热与他指尖的冰冷完全相反。楚妧的额头很快又恢复了光洁白皙的样子, 可瞧着却是空落落的, 不及刚才那般好看。
  看着看着, 楚妧眼前便又浮现出了祁湛下午苍白的面容和他背上鲜血淋漓的伤。
  楚妧眼神黯了黯,忽地轻声问刘嬷嬷:“王爷一回来,就把世子叫去了吗?”
  刘嬷嬷道:“是啊,听下人说, 王爷回来就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铠甲都来不及脱, 直接把世子叫去了祠堂。”
  楚妧哑声问:“那世子……在祠堂里呆了多久?”
  “呆了快半个时辰了。”
  刘嬷嬷叹了口气, 道:“当时临华院的几个小厮丫鬟都去了,老奴也想跟去, 可傅翌说老奴帮不上忙。但老奴想着, 世子出事, 您不在府中也就罢了,老奴毕竟是您从大邺带来的陪嫁,若是老奴也不去, 岂不显得您太不重视世子了?到时候夫妻不合的消息传出去,于您也是不好的。”
  楚妧轻声道:“并非是你帮不上忙,是世子不愿让我看到他受伤。”
  “男人不愿让妻子看到自己的伤口是人之常情,更何况世子那么傲的人。”
  刘嬷嬷又叹道:“也是王爷下手太狠了些,老奴在门外听着那马鞭声都瘆人,世子倒是一点声响也没有,可纵是铁打的人,又怎么受得了这个?王爷对世子也太苛刻了些,若是世子肯说上一两句软话,也不至于伤成这样。”
  楚妧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还是咽回去了。
  就算祁湛说了软话,怀王也不会饶他的。
  怀王对祁湛从未手软过。
  并非怀王没有舐犊之情,只是这情分从不会用在祁湛身上。
  怀王对其它几个儿子虽然严厉,却很少动手,就算是打也不过是点到即止,根本不会像打祁湛这样狠。
  除了不喜欢祁湛以外,还因为祁湛曾经拿刀刺伤过怀王。
  那是怀王第一次用三指粗的马鞭打他,当时的祁湛确实是想杀了怀王的。
  可年仅九岁的他又岂是怀王的对手?怀王甚至都不需要动手,手下的人就将祁湛围住了。
  怒火冲天的怀王几乎将祁湛活活打死。
  最后怀王又将祁湛丢到暗房里关了一天一夜,等第二天祁湛的舅舅得到消息,从暗室里将祁湛救出时,祁湛已经奄奄一息了。
  怀王从未忘记过祁湛当时的眼神。
  恶狼一样,仿佛随时都会咬断他的喉咙,啃食他的骨血。
  他厌透了祁湛。
  从他穿着铠甲,拿着马鞭打向祁湛的那一刻,祁湛于他便是敌人一样的存在。
  刘嬷嬷见楚妧半天不说话,还以为楚妧被吓着了呢,可有些话她又不得不说,沉默了半晌,还是看着楚妧,低声道:“世子出来的时候,紫苑哭的很是厉害,一直到世子回了房间还在哭呢。”
  楚妧愣了愣,不知刘嬷嬷为何忽然提起紫苑,但她想着,祁湛表面虽然冷淡,却很少苛责下人,不然傅翌也不会跟祁湛这么多年。
  傅翌身为男人,自然不会在外人面前掉泪,但紫苑心思细腻,见到主子伤的那么重,心里总是难受的,哭了也是人之常情。
  楚妧道:“她跟了世子三年,如今世子受伤,她心里难过,自然是会哭的。”
  刘嬷嬷根本不知道楚妧说的“跟”与她想的根本不是一个意思,听楚妧这般说,还以为楚妧毫不在意呢。
  刘嬷嬷早看出紫苑对世子有心思,也曾私下打听过,世子究竟有没有将紫苑收房,可一部分下人说有,另一部分下人又说没有,众口不一的,刘嬷嬷也琢磨不透。
  但刘嬷嬷见祁湛对府里的丫鬟大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态度,连紫苑也不例外,便也放了心,就没将这事告诉楚妧。
  可如今世子受伤,又搬回了自己房里去住,楚妧照应起世子来,自然不如丫鬟方便,这次楚妧出去玩已有夫妻不和的流言传出,若是再让紫苑钻了空子,对楚妧总是不利的。
  刘嬷嬷正待劝说两句,楚妧却忽然道:“这都酉时四刻了,晚膳怎么还没备好?”
  刘嬷嬷问:“世子妃可是饿了?老奴这就去伙房催催。”
  “我不是很饿。”楚妧轻声道:“就是不知世子的晚膳有没有送去。”
  “那老奴去瞧瞧看。”
  楚妧点了点头,可只是一瞬,又叫住了她:“等等,还是我亲自去伙房瞧瞧吧。”
  这般说着,楚妧便起了身,刘嬷嬷忙跟在了后面。
  俩人一前一后来到伙房,灶上的炉火正好,伙夫阿庆站在灶台前,细细熬制着排骨汤,楚妧过去时,阿庆正抓了一把香菇丢进锅里,楚妧想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香菇虽然性温,却是发物,容易诱发旧疾,祁湛刚受了伤,肯定是不能食香菇的。
  可楚妧前几日也曾来过一次厨房,祁湛日常饮食中虽然没有什么寒凉食物,可有些不引人注意的配料却是不宜食的,楚妧当时就吩咐刘嬷嬷丢了一批,其中就有风干的香菇,也吩咐过采买的小厮不要再买此类食物,可如今厨房里怎么又会有香菇了?看着还是新鲜的。
  楚妧问:“这香菇哪来的?”
  阿庆回答道:“是紫苑拿来的,说是世子食欲不佳,汤中配点香菇味道鲜美些。”